饒是鄭氏再憂心如焚,此時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好依言回去了。
待鄭氏離開,顧景曈方才起身,向仲明道:「我去尋阿闌,你速去看看沈老闆。」
自家主子鮮少有這般急迫的時候,仲明意識到事關重大,當即應下跑去查看。
顧景曈提著燈,在曲折的迴廊中穿行。煌煌燈火映在他眼底,如同幽深寒潭中的冷芒。
聶家已投靠了他,又怎會去奉承諂媚姜仕友?就憑姜仕友與他的姻親?聶少卿又不是蠢貨,怎會不調查清楚前因後果,就胡亂巴結討好?更何況,聶二小姐素來與姜闌交好,這一層關係,不比那姜仕友來得有用?
此事分明處處都解釋不通,除非……
除非聶家請姜仕友前去,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若姜仕友出事,誰會是最終的得利者?
顧景曈心裡清楚,這個人是他自己。
一旦姜仕友死了,他和姜振海的協約自然破裂,他不必再以仕途冒險,為姜仕友求一個官職。
他攥緊了手中的提燈,腳下的步子更快。
他不敢相信,姜闌竟會為此,獻祭一條人命。
姜闌院中的燭火已熄了,他在院外靜候著,直到仲明氣喘吁吁地跑來報他:「大人,沈老闆不在。」
一切的猜測在這一刻塵埃落定。
「你在這裡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顧景曈吩咐道。
他大步邁入院中,抬手推開了姜闌的房門。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禮。
她似是被他驚醒,驀地從榻上坐起了身子,一雙秋水眸中帶著惶惑不安,以及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迷茫懵懂。
她困惑地蹙著眉頭,輕喚他的名字:「景曈哥哥,怎麼了……」
真是完美的表演。
可惜他太了解她了。
顧景曈將疊放一旁的外衣遞給她:「穿好衣裳,帶我去找沈老闆。」
「沈老闆?他不在房中嗎……」
「阿闌,」顧景曈難得地打斷了她的話,不容置疑地重複道,「帶我去找他。」
他如此堅持,想必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姜闌咬緊了下唇,面色慘白一片,纖弱得像是枝頭將被吹落的梨花:「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也太了解他了。
知道什麼樣的神態最能讓他心軟。
「你在拖延時間。」他用力地閉了閉眼,竭力不讓自己為她所動搖。「你再不更衣,我就用大氅裹住你抱出去。」
姜闌終於接過了衣裳。
「我只給你十息的時間。」顧景曈轉身,避到了屏風後,「十,九,八……」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在顧景曈數出最後一個數時,姜闌道:「我好了。」
二人上了馬車。除了在前駕車的仲明外,顧景曈一個人也沒多帶。
姜闌方才穿衣時著急,髮髻本就盤得不大穩,又在馬車內晃來晃去,已有些往下墜了。
「你的髮髻鬆了,」顧景曈道,「我重新為你挽發,可好?」
姜闌輕輕地應了一聲。
顧景曈拆下她頭上的碧玉簪,如瀑的青絲隨之滑落,揚起一陣清幽冷冽的曇花香,這香氣直直從鼻尖盪進他肺腑去。
他手上動作一頓,勉強平復下心緒,以手指扣住了她的髮絲。那墨發的質地竟如絲綢一般,滑進他指縫與他糾纏。
轆轆的車聲中,他心跳如擂鼓。
他屏息凝神,輕輕地將她的青絲挽過幾轉,簪上碧玉簪。
分明只是這樣簡單的裝束,卻襯得她清麗如出水芙蓉。任誰也難以想到,這樣溫婉柔和的女子,竟會籌謀著去害人。
「你想讓姜仕友死,但他不能死在相府。所以你讓聶家以設宴之名,邀他出去,是也不是?」顧景曈問道。
「是。」
「沈老闆埋伏在他回府的必經之路上,只等著宵禁以後,夜深人靜時動手,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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