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植耘眉梢一挑,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若是我不曾現身,今日的局面,要麼是穆雲實贏,要麼是沈空青贏。她無論如何,都只能暫時屈居人下。若她日後想反,是反一個對她有戒備之心的穆雲實容易,還是反一個右手已廢、功力大減的沈空青容易……」
「等等,提起這個我就來氣!」關植耘打斷道,「你的好徒兒叫我來幫忙,竟然不跟我交個底?連右手廢了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我?」
夜曇輕聲嘆息:「他心裡難過,你何必逼著他自揭傷疤?況且即便你知道了,也沒什麼用處。」
「是是是,畢竟是你的寶貝徒弟,你總有理由為他開脫。」關植耘冷哼一聲,「誰叫我只是個外人,活該勞心勞力,連句實話都聽不到。」
夜曇放柔了語氣:「算我多欠你個人情,好不好?」
「你都欠我多少人情了,這輩子還得清嗎?」
「那不如這樣……」夜曇眨了眨眼,一雙秋水眸笑盈盈地望向他。「作為補償,往後你有想殺的人,千手閣的開價給你折半。」
「你管這叫補償?」聽到這個提議,關植耘震驚地瞪大了眼,跳著腳大罵。「小曇花,你也太奸詐狡猾、厚顏無恥了!」
「多謝關家主誇獎。」夜曇愈發笑彎了眼眸。
她從關植耘身上收回目光,睥睨著城下的戰場,漸漸斂了笑容,正色道:「同我說說吧,前幾日的戰況如何?」
關植耘按上城闕的欄杆,將雙方的交鋒一一道來。
夜曇聽完,神色凝重了起來:「我說飛鷹堂怎麼突然要反,原來是受了對面的挑唆。」
「此話怎講?」
「你看看下邊的戰況。」夜曇抬手一指,「敵方不僅武功高強,進攻也頗有章法,鏡心堂已節節敗退,不得不退守城樓。
「飛鷹堂的實力我清楚,即便他們是蜀中第一堂,也絕不可能次次獲勝,明顯是對方刻意放水。敵方應該是發覺了我不在閣中,有意讓飛鷹堂勝多而驕,挑起內亂。」
關植耘細細一想,覺得還真是這麼一回事,不由得感嘆道:「這也忒陰險了……」
他往夜曇身上瞥一眼,不忘損她一句:「和你比起來,倒是不遑多讓。」
「兵者,詭道也。敵人既想到了利用飛鷹堂,想必我們蜀中十堂的勢力分布,已經被他摸清了。」夜曇蹙起了眉頭,「短短十餘日,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敵方的將領究竟是誰?你查過了嗎?」
「查了,沒查到。」關植耘道,「機要堂已回了信,朝中沒有任何武將調動;千面堂潛伏於敵軍之中,也沒見到那人的廬山真面目,只是聽他們都叫他『中軍』。」
中軍?這實在是個沒什麼意義的稱呼。
行軍打仗時,分前、中、後三軍。因主帥通常坐鎮中軍,後來便以「中軍」之名來代指主帥。
夜曇又問道:「千面堂既已成功潛伏,為何沒能獲取敵軍的動向?」
「說起這個,我就更頭疼了。」關植耘揉了揉額角,「他們把軍令編了號,用數字來指代不同的命令,而且這些數字會每日輪換。
「只有到了行動的時候,千面堂才能知曉要做什麼,但那時已經來不及往閣里傳信了。此前傳回的數字與軍令的對應組合,我已交由玄機堂了,他們暫時也無法破解其中規律。」
「倒是準備周全。」夜曇冷笑,「這位中軍大人這麼厲害,我愈發想要會一會他了。」
「你有主意了?」
「當然。」
底下的仗已打完了,對面久攻不下,最終還是退了兵——夜曇看得出來,他們的目的原本就不在強攻,而是在試探。
「我們不妨將計就計,聲東擊西。」她抬眸望向關植耘,微微勾了勾唇角。「回主殿,聽我具體部署完,你就明白了。」
大殿中的屍體和血跡已被清理乾淨了,殿內空空蕩蕩,只剩下沈空青還直挺挺地跪著。他低著腦袋,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攥著拳頭。
即便只是遠遠看著,仿佛也能感受到他鋪天蓋地的恐慌與痛苦。
聽見她回來,他終於抬起頭,向她膝行了幾步,雙眼紅得駭人:「師父……」
夜曇行至他身前,垂眼問道:「還跪在這裡做什麼?不是叫你去領新的令牌?」
「徒兒已經領了。」沈空青從懷中掏出一枚鑲著空青石的鐵令牌,雙手捧給她看。他方才攥拳真的攥得太緊了,掌心留下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與那嶄新的令牌一起,明晃晃地刺著夜曇的眼。
「師父,你別不要我……」他攥住了她的衣角,通紅的眼眸中泛著淚光,「我還有用的……」
他聲音喑啞得厲害,吐出的每個字句都在發抖:「雖然我右手廢了,但我還有左手。再給我幾年時間,我能練回來的……師父,你信我,我還可以做你手裡最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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