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不敢。」他俯首應道。
「你只消好好休息。」她緩緩勾起一個笑,輕聲承諾,「有我在,我們會贏的。」
那一夜,主殿中的燭火亮得更晚了。地形圖與布防圖被翻了一遍又一遍,那燈火映在她眼眸中,像是永不熄滅的火焰。
一人匆匆地跑進機要堂,分明也不是多長的路,他竟連輕功也使了出來。他在凌霄面前急急停住,跪地時險些被未盡的去勢帶得摔倒:「堂主,皇帝派去獵鷹的那位文臣的身份……查出來了。」
凌霄正低頭剪燭,微微蹙了眉頭:「我當是什麼,這點子事也值得著急忙慌的?身份查出來了不是好事麼?你入閣中這樣久了,該怎麼做不知道?」
「不是,」涔涔的汗珠已從那人額頭上滾了下來,「這個人身份特殊,屬下沒法處理。」
「能有多特殊?」凌霄連一個眼神也欠奉,漫不經心地道,「皇帝老兒莫不是派了哪個皇子前去?這倒也不打緊,左右皇家都已經先對我們出手了,我們此時還要給他們臉面不成?」
「比這糟糕得多。」那人咽了口唾沫,艱難開口,「這個人很可能是……顧丞相。」
「你說什麼?!」凌霄猛地從座上站起,她手中的剪子跌落在地,砸出一聲清脆的錚鳴。「這怎麼可能?顧丞相不是南下荊州去賑災的嗎?閣主還親自去相送了。」
「與顧丞相一同去賑災的,是戶部尚書陳永源。據荊州玄陰堂傳來的消息,一應事宜都是由陳永源出面料理,雖說是奉丞相之命如何如何,但顧丞相從未公開露過面。」那人解釋道,「我們已細緻比對過了,最可疑的人選真的是他。若非如此,屬下也不敢來報啊。」
「完了……」凌霄的呼吸急促起來,「快飛鴿傳書回蜀中!將此事告知閣主!陸路、水路也都派人去送信,看看哪一邊能到得更快!」
「是!」那人領命離去。
一陣狂風襲來,卷著燭光不住跳動。凌霄盯著那燭火,心跳卻比之更快。她跌坐在椅上,裡衣已被冷汗浸濕,低聲喃喃道:「只希望一切……還能來得及。」
第113章
銅鏡中映出的女人容色憔悴,眉眼間滿是疲憊。她敷粉於面,遮住眼下的青
銅鏡中映出的女人容色憔悴, 眉眼間滿是疲憊。她敷粉於面,遮住眼下的青黑;又描眉點唇,將胭脂塗於面頰。像是褪色的仕女圖被重新描上丹青, 她的臉因粉飾而煥發出艷麗的神采。
她不喜歡上這樣濃艷的妝。
從前她在人下卑躬屈膝,為取悅於魏京墨,日日都要上這樣的妝;如今她現出灰敗的面色,竟也只有這樣的妝能夠遮掩。
她不能顯露分毫頹靡之色, 讓底下的人看了, 會以為千手閣也要支撐不住了。
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已然在朝廷與江湖的聯手圍攻下搖搖欲墜。
——但她不能讓它倒塌。她是千手閣的閣主, 她的生死早已與千手閣的存亡綁定在一起。若千手閣戰敗,官府不會放過她, 武林正道不會放過她,滿天下的仇人也不會放過她。
無論多難, 她都必須要扶大廈於將傾。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 她原本的容顏被厚重的脂粉遮蓋, 就像經年歲月里積上的塵土。這塵土蒙住的卻不止是她的臉,還有那顆讀遍了仁義之學的良心。
這張濃妝艷抹的臉著實令人厭煩, 她一把將銅鏡扣到桌上,起身去主殿。
「飛鷹堂還是沒有傳信回來嗎?」
「回閣主, 沒有任何消息。」
「那就是最差的情形,」她容色仍舊鎮定自若,唯有擱在扶手上的指節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他們劫糧失敗了。」
「可輜重營也不是什麼精兵, 飛鷹堂豈會敵不過他們?」
「因為飛鷹堂遇見的,根本不是輜重營。」夜曇道, 「這幾日鎮南軍中尚有餘糧,是那位中軍提前藏好的。他既做了這一手準備,想必猜到了我們會打軍糧的主意……」
「不,準確來說,不是他猜到了我會這麼做。」她垂下眼帘,否定了這一判斷,「而是軍糧之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刻意設套,讓我誤以為軍中糧草短缺,從而派飛鷹堂前去劫糧。
「換作是我施行此計,我會將沙石偽裝成糧草派人運送,走輜重營的路線;再遣些厲害的武林人士於路上埋伏,力求將飛鷹堂一網打盡。至於原本輸送物資的輜重營,可以繞遠路安全過來——想必他正是這麼做的。」
「若是如此,他們的糧草不日便會抵達。」阮雪茶蹙起了眉頭,「我們此前據守外城時,鎮南軍的圍困尚且有疏漏,可以讓我們出入;如今我們已被困在內城,外頭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們沒法外出採集物資,他們卻有源源不斷的糧草送來。若長久地耗下去,我們一定先撐不住。」
「所以,我們要儘快突圍。」
俞川柏道:「敵眾我寡,突圍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夜曇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扶手,似已成竹在胸:「那就動搖他們的軍心,削減他們的勢力,在敵人最弱小時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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