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起來,仿佛走失在濃霧裡,找不到出口。
「沈冽……」
陸染靠近,水濺到臉上,一點灼燒感使她大驚失色,迅速伸出手去試水溫——好燙!
立刻關上水,她輕輕環住沈冽的身子。
男人身上滾燙,背上皮膚燙紅一大片,似乎馬上就要綻開露出血肉。
「沈冽,你怎麼了?」她聲音顫抖,輕拂男人臉龐,「你睜開眼,你看看我,好不好……」
沈冽微掀眼皮,水珠掛在長睫上,總是沉穩從容的黑眸,此刻在回憶里失了方向。
「我洗乾淨了嗎?」
「洗乾淨什麼?」
「血……」
第31章
這男人,在床上簡直是壞……
陸染把沈冽帶到床上, 自己也脫光衣服,躺到他旁邊。
這回換她把手臂給沈冽當枕頭,讓對方把頭埋在自己胸懷裡, 給足對方安全感。
又把那隻手串, 戴在男人的左手腕上, 玉佩貼著他的脈搏。
原以為男人身上燙, 是熱水沖洗身體太久,溫度還沒褪去。
直到後來, 陸染的下巴貼著對方額頭, 感覺比之前更燙了, 才意識到他在發燒。
「你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 好不好?」
陸染的掌心貼著男人額頭,輕聲問。
沈冽微微搖了一搖頭,「不去, 我討厭醫院……」
陸染心裡一驚。
摸著對方濕潤鬆軟的頭髮, 又說:「那我去給你找點退燒藥,吃了會舒服一些。」
男人不鬆手, 仿佛沒聽見。
陸染只好不動, 用臉頰輕蹭對方滾燙的額頭。
她聽見, 沈冽不知為何輕輕地笑了下, 笑里透著冷意。
「一個外科醫生,竟然討厭醫院,討厭血……」
他那副總是從容淡定的磁嗓, 在這一刻,沙啞,無力, 悲涼。
「我總是白天做著外科手術,夜晚的夢裡又從血泊里狼狽地爬出來……」
那些粘稠的血液在夢裡封住沈冽的五官,令他窒息。
而他知道,那全是他爸媽的血。
「他們死的時候,血就濺在我身上,後來,每晚都出現在我夢裡,我怎麼也洗不乾淨……」
沈冽說話時,灼熱氣息與女孩兒鎖骨相吻。
他手持一把無形的刀,一點點剖開自己,對方也跟著疼。
「我逼自己學醫,整天埋在胸腔血液里,我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
直到,他看見他自己。
那個小男孩,母親也被精神病人傷害,送到他們醫院沒有被救回來。
沈冽看見他,就像目光穿過漫長又殘忍的歲月,看到當時的自己。
原來他當時是這樣的,蹲下來抱著自己,沒有眼淚沒有哭喊。
為了逃離這種感受,在父母的屍體被蓋起來,搬上擔架時,他盯起了旁邊搬家的螞蟻。
要下雨了,他想。
然後,果真,雨打在了臉上,他希望那些雨就是他的淚。
他喪失了哭的能力,他擠不出一滴眼淚,他覺得自己更像個精神病患者。
……
陸染抱緊沈冽,痛他所痛,淚一顆顆掉下來。
她總是壓抑自己的哭泣,這次卻沒能做到,哭聲從嗓子裡擠出來,痛徹心扉。
聽聞哭聲,感受那全身顫抖,沈冽反倒更加安心。
他抬眸,靜靜地欣賞女孩兒的痛哭。
他病態地愛著她此刻的哭泣。
他不允許自己的世界有別人闖入,如果闖入,就和他一起痛苦吧。
他甚至有些幸災樂禍,誰讓你自己要進來的?
他舔掉女孩兒臉上的眼淚,每一顆都嘗到愛他的滋味,他才滿足。
不,還是不夠。
他翻身壓住她,扯下女孩兒身上最後一點遮擋,他要她把此時此刻的感受深刻地烙印在心裡,永世不忘,永遠為他而哭,為他而痛。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一遍遍問她「我是誰」,聽她各種回答,最後無力地一遍遍重複「沈冽」。
他要她說無數遍「我愛你」給自己聽。
他要她深入骨髓的愛,要她一次次輪迴轉生也忘不掉的愛。
他要她純粹乾淨的淚,幫自己洗淨身上的血。
……
陸染醒來時,仿佛自己也跟著發了一場高燒,頭昏腦漲,全身像化在床上的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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