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合、不聽話、出爾反爾。
黑貓的每一個動作仿佛都在挑釁,將裴景聲的底線掏出來翻花繩。
「你不吃我就收走,這一天都沒有吃的,再給你三十秒時間決定,你自己好好想。」
不知疼痛的僵持愚蠢,裴景聲適時收手。
鮮嫩的生肉滲出血水,越是生食越能暴露品質,但也必須即切即時,暴露在常溫空氣中它將急速變質,不會放置太久,或許幾分鐘後就會被倒進垃圾桶。
這份貓飯擺盤精緻,經驗均衡,在端上餐檯前經過十數道檢測。
不過一日光景,黑貓從擰開水龍頭喝生水到用價值不菲的白骨瓷盛著專人配置的餐食。
裴景聲沒有虧待他,一應食材用具並未因他是一隻不能言語的貓而降低標準。
不過養他這一隻土貓,這樣的待遇堪稱頂級。
做窮人不如做富人子弟的寵物不外如是。
要儘早回到他的世界,在脫軌之前,平息橫生的波瀾。
「躲什麼。」裴景聲突兀出聲,打斷黑貓身體裡一個人類靈魂的沉思,「吃。」
黑貓看他一眼,低下頭舔食菜泥,不大熟練地用側牙咀嚼,最後叼起肉吃得乾乾淨淨。
裴景聲很難描述黑貓的眼神里究竟有什麼,它順從地按自己的心意安靜且快速地進食。
大概真的只是需要人陪,裴景聲掐破內心凸起的小疙瘩。
文文是一隻有點叛逆,從不回應自己名字、嬌氣,吃飯需要主人哄著的黑色長毛土貓,今天是相處的第一天,主人勉強對它滿意。
很快,主人發現,它比自己想像的還麻煩。
近一天一夜沒合眼,裴景聲簡單處理工作後,回臥室的途中,順路查看初來乍到的貓。
他想,開門後這隻貓或許會將手工縫製的貓窩一爪子勾爛,把貓砂打翻,以及在私密隔音的房間內徒勞地喵個不停。
手腕下壓,門向內打開。
裴景聲只說準備些養貓需要的東西,孫宸按市場反響挑選的儘是明亮色彩的家具,黑貓待在其中會相對顯眼。
然而裴景聲推開門後的,黑貓預料之中沒有上前迎接。
甚至躲藏起來。
裴景聲掀開柔軟的地墊,拉開窗簾,轉遍所有角落,燈光盡數打開。
與別墅硬裝格格不入的溫馨房間內,唯一的黑色,是裴景聲落在地面的長影。
……
別墅後院。
素月分輝,黑貓籠在月光下,肉墊陷入草地。
羅閔向右跳入草叢,輕易隱匿身形。
別墅白日裡人員來往頻繁,夜晚卻只有裴景聲一人居住,其餘人員住在後院的獨立平房中,所需設施一應俱全,獨立單間,互不干擾,特有一番情趣。
這些後勤人員輪班輪休,大多直到長假期才會由專車接送回城。
如果能抓住時機,羅閔可以混上輪班接送的專車,返回城中村。
羅閔得知這件事還是在阿姨帶他去房間時,聽到匆忙回復的語音:「是嘞,過兩天我回去嘍,這種好事我怎麼能不來嘛?」
深夜,他壓下把手,小心地離開了別墅。
熟睡後變回人形的可能性很大,羅閔無法安心留在溫馨過頭的房間,坐以待斃。
摸清周邊地形與人員分布,紛繁思緒有了短暫的安定,如獨行在沙漠中緊緊握住一顆蘋果。
深夜的秋風遠沒有白日的體貼,羅閔厚實的毛髮呼啦一下被吹開,他沒感覺到冷,視野卻在搖晃。
他趴下來,才發現自己在抖。
大腦由此發現身體的異樣,羅閔弓身前傾,突然嘔吐不止,胃袋抽搐,腹部像被一隻大手反覆揉捏。
羅閔吐無可吐,喉管還在痙攣著,最後只勉強嘔出些黃水和血絲。
嘔吐物中久未消化的肉塊散發難聞的氣味,仍然是浪費了。
強迫自己閉上嘴,閉眼深呼吸找回力氣,黑貓撐起身子簡單用土蓋過穢物,向深處走,試圖找個防風處捱過這一陣不適。
這時候就顯出底盤低的好處,羅閔幾次栽倒安然無恙,不過意識越發模糊。
又一次跌倒,羅閔再難起身,一道白光閃過眼前「不行……不能睡……」
是人的聲音。
伸出手掌,五指分明,夜色中他的膚色白得滲人,月華格外青睞於他,在森森叢林間,羅閔身體表面浮著一層朦朧的光暈。
唯一在場者無心欣賞,青年瞳孔緊縮,手臂撐在地面掙紮起身,沒有毛髮阻隔,石塊樹枝直接割破皮膚,留下細小的傷痕。
這離別墅太近了,天光大亮時羅閔必然會被發現,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赤身來到這裡。
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羅閔想起某次拍攝佩戴的長假髮,如果他此時擁有一頭長髮,至少可以遮去部分身體,落得太狼狽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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