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閔點點頭,側開身讓李明正進屋。
轉身時風掀開衣角,露出他不見天日的冷白肌膚,和露出的皮膚幾乎毫無色差,也很乾淨。
薄薄一層肌肉蟄伏,在走動間若隱若現,人卻薄薄一片,透著少年氣。
李明正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按著嗓子咳嗽兩聲。
羅閔把李明正留在客廳,在臥室換了套衣服出來,「我人回來了,陳嘯報了警的話就撤案吧。」
李明正自顧自找了椅子坐下,「我還是有些事想問你。」
「嗯。」說實話也不會被當真,羅閔用手整理衛衣帽沿的抽繩,這件也是商家贈送的,設計師原創款,連抽繩都花里胡哨得十分難解開,他低著頭兩隻手一起解,抬眼示意李明正可以發起他的提問。
李明正突然不知該怎麼開口,看著人專心解開衛衣上不喜歡的繩結,想他應該剛進入大學,每天只想著明天要不要逃一節課去幾條街區之外買小吃,和朋友在籃球場發出怪叫搶著進球,而不是幾次三番被一個警察盤話。
但他還是開口,「你有沒有被人威脅?」
「沒有。」羅閔回答乾脆。
「剛才那套衣服不是你的風格,尺寸偏大,剪裁精細。那天你從公交車上提前下車,是看到了誰?他是不是在你母親去世之後出現在你身邊的人,你們的關係在最近比較親密,你對他產生了依賴,而他的地位比普通人高出一截,所以你消失期間,都在他身邊,對嗎?」
木椅在地板上發出沉重、刺耳劃拉聲,是李明正站起來了,他上身前傾,仔細辨別羅閔的神情,「為什麼這八天裡沒有一個人見過你,沒有一個監控拍下你的行蹤,連警犬都聞不到你到底去了哪。讓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的方法只有一個。」
「但你沒有死。」
繩扣解開了,羅閔放下手,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恰好躲過了監控鏡頭,到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待了幾天。」
他扯扯衣服,「你知道我在幫人拍照做模特吧,不缺新衣服。」
羅閔穿著寬大的衛衣,肩膀撐起衣料,略長黑髮遮住眉,顯得有點乖,讓人捨不得說重話。
李明正深吸一口氣,「我不是想質問你,上次你消失,又突然出現。」他突然逃開對視,手掌抵著桌角抓緊,「如果你因為經濟上有壓力,我可以資助你復學,直到你畢業獨立有經濟來源。生活上的問題,我也會盡力替你解決。」
許久沒等來羅閔的回答,他以為羅閔還在猶豫,進一步試圖打動他,「你不需要想太多,只做你這個年紀應該做的事就好,剩下的事,大人總會解決的。」
又是一道氣音,帶著嘲諷的笑意,數月前李明正帶羅閔走出警局時也聽過。
他看到羅閔冷冷清清的臉,眉目很深,「算了吧。」
李明正還想說些什麼,但門又響了,來人砰砰砰地亂砸。
他站起身,做出防備姿態搭上把手,羅閔繞過餐桌開了門。
來人正是陳嘯。
他一張臉憋得通紅,腦門上汗大滴大滴落下,胸膛止不住起伏,熱氣從鼻間呼出,可他偏偏緊咬著牙關,怒視著羅閔。
羅閔一時間也沉默下來。
落在陳嘯眼裡便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他一把將羅閔摜在牆面,力度大得震動牆壁。
「別動手!」李明正斥聲阻攔,卻發現陳嘯只是死死盯著羅閔大喘氣,羅閔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人看向李明正,他們之間自成氣氛,將外人隔絕在外。
他攥緊手指,目光落在羅閔的後腦勺,突然升起一股不忿。
像羅閔這樣無依無靠又執拗著獨自生存的人,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乃至全身所有細胞都在向人招手說:嘿,快來和我建立關係,一旦這段關係成立,我將毫無保留地將你納為我最重要的存在。
這種若有若無即將被珍視的錯覺強烈地散發吸引力,即便明知不可能卻也情不自禁地靠近。
不需要回報,不需要改變,只需要我們攜手,無關任何情愛,只要這一份斬不斷的羈絆。
然而李明正有自己需要捧起的責任,羅閔也並非沙漠中無助的人魚。
李明正接了緊急電話,走前貼心地帶上了門。
陳嘯沒再抵著羅閔,他身量不小,一張嘴不能說,臉卻生動極了,光是那張臉就足夠油腔滑調。
陳嘯剛接手鋪子不久,托羅閔幫忙,兩人忙活著有客人進來,自個兒挑了東西,或許是聽說了這兒的小老闆是個啞巴,斟酌許久向陳嘯開口:「幫我結個帳吧,袋子要錢嗎?」
陳嘯擺擺手,羅閔拿了袋子給她,客人愣怔半天,才道:「抱歉,我不知道原來你們都不能……」
話沒聽完,陳嘯就憋不住笑,一張臉上眉毛快跳起舞來,羅閔睨他一眼,淡淡道:「我能能說話。」
客人漲紅著臉連連道歉,此後再也沒來過。這件事卻被陳嘯當玩笑記了很久。
現在他卻笑不出來,羅閔的少言寡語在此時是一把名為「不信任」的匕首,生生扎在他胸口,他比劃道:「說話啊。」
羅閔靠著牆,睫毛下垂,「你不是討厭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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