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了平靜的貓眼如廣袤森林層疊而成的海洋,每一次凝視,都翻湧著綠色的波濤。對視在具有領地意識的動物間,象徵著挑釁與威脅,而在人類中被賦予了更深層的情感。
周郃的黑眸同樣深刻,目光不含威嚴的壓迫,像無聲無息的風,透過黑貓的身體,穿過數年光陰,將坐於香樟樹上的孩童托舉到半空。
羅閔率先移開了視線。
蒲扇般大掌蓋在身上,傳遞著令人舒心的氣息,羅閔驚醒前濃重的睡意再次找上門來,腦袋昏沉,他強撐著精神,腦袋向下搭。
周郃不再動作了,溫暖與平靜漸漸籠罩,羅閔無法抵擋地陷入一片黑沉。
黑貓腦袋下耷,周郃抬起手腕讓黑貓枕在他手上,睡姿的壓迫下黑貓臉頰擠出了肉,軟綿綿的。
好似從始至終無憂無慮,不懂人間疾苦。
抽血的針孔有些腫脹,滲出血絲,周郃姿態彆扭地為黑貓處理傷口,神經過敏地一再抬眼查看黑貓的睡顏。
睡前,周郃還記掛著要趕在黑貓醒來前做一批新的雪人。
……
暴雪依舊沒有停歇,積雪最深處,已到成年人的膝蓋。天色被雪光照亮,泛著粉意,不像深夜,倒像是夕陽剛下的傍晚。
然而這場大雪已持續了二十個小時,身處風雪中心的人人精神疲乏,期盼著明日醒來風和日麗。
兩道車燈定格雪花,車胎在雪地壓下兩道車轍,消失在道路盡頭。
酒店前台撐著腦袋打瞌睡,悽厲的風雪夜,不會再有新的客人入住,她撐不住下墜的眼皮。
再撐一會兒,她對自己鼓勁,等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跳到五的整數,她就回房睡覺。
就在她聚精會神地倒數時間時,玻璃門自動打開,身形高大的男人穿過風雪進入,尚來不及撣去肩頭的雪花,語氣中藏不住急切說道:「十一層,開一間房。」
拿過房卡後裴景聲快步拐入最近電梯,金屬面板反射出他通紅的雙眼,長時間駕車的雙手微微顫抖。
十數年來刻意培養的體能發揮了效用,裴景聲一路驅車,沿途換過三輛車,手機電量在下午就已耗盡,中途停下的每一秒都像是漫長的凌遲,好在,他終於趕到了。
……
睡夢昏沉間,羅閔捕捉到走廊間傳來敲門聲,隨後是一道熟悉的男聲。
是誰?
他不想深思,手腳被包裹在柔軟中,意識在溫熱的碧波中漂浮,如果能一直睡下去,也不錯。
但敲門聲那麼近,那道聲音又太過熟悉,羅閔殘存的頑強意識豎起長耳,細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這份聲音,在這一年中,他聽到過許多次,冷淡的,戲謔的,飽含怒意的,溫和的,調笑的,牽帶出記憶,幻化出無數繽紛的光點,在眼前閃動。
敲門聲又近了,似乎就在房間外。羅閔還想聽得更清楚些,可一隻手掌壓下他立起的雙耳,隔絕了外界的嘈雜,輕柔的拍打落在身上,他又無力運轉思考了。
門外的敲門聲停下,周郃決意無視,不管門外的是誰,黑貓今晚都該留在他的身邊。
可門外的人決心不讓他好過,留在桌面上的手機亮起屏幕,雖然早早關閉了來電鈴聲,但震動的嗡嗡聲還是不可避免地傳來。
在貓被徹底吵醒前,周郃終於從床沿起身,為了能讓黑貓靠在他懷裡,他沒有躺下,此時後背酸痛非常,但也比把黑貓獨自放在床上好。
拿著巧勁將黑貓包裹進被褥中,周郃一步三回頭地走出臥室,打開大門。
門外的青年才俊露出弧度完美的微笑,客氣道:「周總,打擾你了,我來接我的貓。」
周郃寬闊地肩背擋住通往臥室的通道,「文文睡了,要不裴總改日再來。」
「能麻煩您親自照顧一天我已經很感激了,文文晚上愛鬧覺,還是我照顧他比較好,他跟著我睡,也習慣了。」
裴景聲克制著動作不向裡間揣起黑貓就走,他身份來得堂堂正正,接走羅閔更是名正言順,能向周郃解釋已算是相當客氣的舉動。
不過,如果不是周郃,以陳嘯的粗心勁兒可能一路有的折騰,再怎麼說,周郃也行了好人好事,裴景聲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感激:
「今天的事,確實是我的疏忽,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非常感謝周總您能留心到文文。」
裴景聲偏身露出身後探頭的陳嘯,「我聽陳嘯說了,您非常細緻耐心,文文體質不太好平日多嬌慣了點,晚上鬧起來可能會影響周總休息,我就在這層樓開了間房,周總不用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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