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上樓,張韜腦門浮了層汗,見羅閔也捂著胸口喘氣才好受些,「行了,你站在外邊等,別進去。」
他伸手擋開羅閔,羅閔側身避開沒叫他碰著,張韜睨他一眼,低聲咒罵走入屋內。
羅閔順著張韜的身影向內望。
仍是記憶里熟悉的布局和家具,丁秀慈念舊,買了東西捨不得丟,但收拾立整,家裡角角落落都塞滿了,不雜亂,很溫馨,也很像家。
羅閔還小,張韜不常在家時,丁秀慈常把他抱著在屋裡轉悠,和他說每件物件的來歷。
餐邊櫃的鐘表是西洋貨,還是她當初結婚時和丈夫一起去挑的,一連幾十年,這表始終不曾壞過。
還有房間裡塞得滿滿的兒女的東西,大兒子愛看電影,所以獨屬於他的抽屜是數不清的碟片,二女兒擅長繪畫,家裡牆面上貼了不少畫作和獎狀。
他們早早地出去獨立了,只剩下張韜還留在家,他的房間門永遠緊閉,丁秀慈沒帶他進去過,給他看了張韜小時候給她寫的賀卡,歪歪扭扭地寫著:媽媽生日快樂,我愛你。
大大小小的物件擺滿了客廳、臥室、書房。
印象中丁秀慈在的家,總是更大,才能塞得下那麼多家人留下的痕跡,現在看來,也很逼仄。
很多東西丁秀慈沒有帶走,好像早晚會再回來住下,但物件少了人撫摸,用不了多久就透出腐朽的氣息。
張韜嗆咳著從臥室走出來,身體前躬,手臂欠伸,與手中物品竭力保持著距離。
「嘖。」灰塵毫無眼力勁地沾上前胸,張韜將東西向門外一丟,「你看吧,她說有你的東西。」
什麼東西會留在這裡?
羅閔從丁秀慈那兒收得更多,小到隨手給出的糖果,大到手工編織的毛衣,丁秀慈是一個習慣於給予的人。
羅閔蹲下身,翻開盒子,盒面留下鮮明的手指印。
枯黃的花瓣映入視線。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禮物,很微不足道的,在現在看來拿不出手的禮物。
——「婆婆,我也有東西送給你。」
小孩踮起腳,軟綿綿的臉蛋繃得緊緊的,他還不太會掩飾自己的緊張。
丁秀慈誇張地哎呦一聲,「乖乖要送什麼東西給我啊,婆婆不缺東西,不要你的。」
小孩的臉立刻皺起來,像不高興的小貓崽,「婆婆要的。」
「好好好,婆婆要!小閔送什麼婆婆都喜歡,臉都要皺成小包子嘍。」丁秀慈捨不得他受委屈,把小羅閔抱在腿上哄。
聽到丁秀慈說喜歡,羅閔的嘴角還是繃得緊緊的,臉有點紅,好一會兒捏著丁秀慈的衣袖說:「婆婆我要下來,我的手卡住了。」
丁秀慈才發現他另一隻手夾在褲子兜里,坐下時屁股蛋的肉繃起,手被卡住出不來了。
被放下後,好不容易從口袋裡抽出手來,羅閔手裡只有一顆很小很小的花。
有點忐忑的眼睛看著丁秀慈,「婆婆喜歡花嗎?」
「喜歡呀,小閔挑的花都比一般的好看,給婆婆仔細看看。」
丁秀慈用兩根指頭小心地捻起脆弱的小藍花,在羅閔手中就足夠小的花朵,在丁秀慈手中便和米粒差不多大了。
聽著丁秀慈說喜歡,羅閔從松下一口氣,小小的胸膛微微挺起,「那不是我的禮物,這個才是我要送婆婆的。」
他從書包里掏出他真正的禮物來,同樣是花。
不同的是,它們被按不同的配色晾乾後塑封起來,有三色旋,杜鵑、合歡、凌霄花。
雖然儘是些路邊隨處可見的花卉,但花瓣都非常完整,顏色艷麗。
儘管羅錦玉在花店上班,但羅閔認為那些漂亮而華貴的花不屬於他。
他在學校的實踐課上學會了用花瓣製作書籤,這半個月的放學路上,他都在挑選丁秀慈可能喜歡的花朵。
他知道相片塑封后能保留得更久,便捧著他的花朵書籤找到照相館幫忙,在嚴肅的監工下,花瓣們都完好無損地被保留。
聽他努力地說完製作過程,丁秀慈捏著他細細的小手,誇他以後一定很受人歡迎。
可惜,對未來的預想永遠不能視作真實。
這些誤認為會永遠鮮艷的花朵枯黃,輕輕一捏就能化作齏粉。
但丁秀慈想讓他帶走的不是這些,在整齊碼好的小盒中,羅閔找到了自己曾佩戴過的校園名牌,塗寫過的田字本,幾張獎狀,幾張診所開的藥單,還有幾張不知什麼時候留下的照片,以及更多證明他留下過印跡的小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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