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很簡單,看著同粗布麻衣似的,看不出多少剪裁,但掛在青年身上,隨意折下的褶皺便同精心設計過似的。
一張臉未經任何粉飾,在強光下仍然五官清晰立體,素淨而不顯寡淡,黑髮素衣,耳邊一顆如血珠般點綴的耳釘鮮艷,平添幾分攻擊性,卻難以奪走對那張臉的注意力。
置身場地中央,受眾人注視的青年沒有半分不自在,隨意地站著,眼神平靜,甚至主動對上段蘭華的目光,提示道:「五分鐘到了。」
段蘭華卻道:「把燈關了,到室外拍。」
人造光仿佛是一種褻瀆,生硬冰冷,段蘭華實在無法忍受,迫不及待要帶人外出吸取日月精華。
從美色中回過神來的毛芸噔噔噔跑過來,擺出一派沉穩模樣,「段老師,這時間耽擱太久了吧,咱們不是說好拍室內嗎,而且今天氣溫,您瞧,才剛破兩位數。」
聲音在段蘭華的冷凝下越來越小,毛芸簡直快在心裡尖叫。
「拍還是不能拍。」
「能拍,但是……」毛芸雖不想錯過這個好機會,但今天外邊陽光雖好,但穿著單層衣服,羅閔少不得要受凍。
感冒可大可小,但落在羅閔身上,就危險得多了。這一單成了,能頂小半年的生活費,可毛芸也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人,於是便想著拒絕。
她咬咬牙,「拍不了,咱們溝通的時候就說了,只能拍室內,不能讓人受凍,您都答應了,現在臨時反悔,確實拍不了。」
「我倒不知道他有那麼金貴。酬勞翻倍,出去拍。」段蘭華眯著眼。
「不是錢的事!我們羅閔身體不好,說了不能拍就不能拍。」
「你說不能就不能?」段蘭華轉過去,向著燈下人道:「今天拍還是不拍,不拍,以後就別想拍了。」
他自知天賦過人,恃才放曠,性格刁鑽,從不給人留面,在他這裡,只有他說了算的份。
他是羅閔現今能接觸到最好的攝影師,放過這個機會,羅閔日後再想找到能與他相比的合作機會,屈指可數。
段蘭華傲慢地等著羅閔屈服,而後開展他擬定的一套完美的拍攝計劃——在他看到青年站在輪廓燈下便悄然成型。
「不拍。」
羅閔自光下走出,單手摘下血紅耳釘,走至段蘭華面前,鬆手,耳釘落入他的馬甲口袋。
青年轉向毛芸,「走吧,別生氣,我包里有雪梨湯。」
毛芸氣得下撇的嘴角歘地上揚,「給我喝啊,那你…朋友不會吃醋吧?」
眼見兩人便要其樂融融地換衣服走人,段蘭華喝道:「羅閔,這是個好機會,你確定要放棄?」
羅閔回過頭來,「確實很可惜……」
段蘭華眼尾放鬆,卻聽羅閔繼續說道:「你錯過了和我合作的機會,今天不拍,以後就別想拍了。」
青年說著居然還笑了,眉目生動,「如果你覺得是施捨,那被拒絕也沒什麼好生氣的。」
助手眼睜睜瞧著兩人一身輕鬆地離開,用力吞咽口水,忐忑地詢問面無表情的段蘭華:「段哥,咱們撤嗎?」
好半晌,段蘭華道:「撤什麼撤,把人叫回來,再加雙倍報酬,快去。」
助手一臉呆滯地跑出去,又一溜煙回來了:「他們不記得我,說不信。他們打的車快到了,要不……」
段蘭華低罵一聲,拔腿跑出門。
身後有人機械般棒讀:「哇塞,這是終於找到繆斯能治他了嗎。」
「藝術家的事少管。」
待段大藝術家將人重新哄回影棚,一切終於步上正軌。
段蘭華開啟有史以來最艱難的拍攝。
謀殺無數菲林,他仍覺得不夠,「我眼睛看到的,比拍到的,更好,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工作室團隊為他能說人話鼓起掌來。
快門摁下即是精品,毛芸看著也不由讚嘆段蘭華屬實是個天才,但段蘭華仍不滿足。
造型從兩套增加到四套,整整超出預計結束時間三小時,最後是由羅閔叫停,「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段蘭華不肯放下相機,「我可以加錢。」
「不行。」羅閔邊走邊脫衣服。
「我就再拍兩張。」
羅閔還是拒絕:「不行。」
段蘭華追著他到更衣室門口,「為什麼不行,有什麼事比我們一起創作更重要?」
衣服窸窣摩擦聲令人備受煎熬,帘子中傳來悶悶的人聲:「我要去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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