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街是酆都最繁華的街市,起碼爛尾樓沒有黃泉路那麼多。
車費花了十五,周雲禮有點明白為什麼人都死了還要打工。
宴百川真是心機。
紙幣冥幣匯率那麼低, 正常人家燒一次也就勉強夠一個月生活費, 這玩意誰也不能月月燒,但投胎周期平均是半年, 總不能喝西北風。
錢是掙不完的, 活著要掙,死了還得掙,想趁著死了擺爛是不可能的, 都得乖乖給酆都大帝打工。
孟婆店在忘川橋下的步行街里,奈何橋修了一半就停工了,斷在中間有一種殘缺的美。
他沿著河道走,看見忘川對岸有個花灑似的建築正在噴水,仔細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堆了十層樓高的冥河水母。
給它澆水是怕乾巴了口感不好嗎?
冥河水母堆在小廣場上,四周有一層看不見的網,冥河水母還沒死透,傘體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能碰到那層網,觸電一樣縮成一團,頂上的網閃了兩下,中央懸浮著一把小刀。
周雲禮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雁秋當年取孫衡骸骨磨出來的刀。
刀里還有孫衡被剮成碎片的魂魄,他死後把這些魂魄碎片隔三岔五餵給冥河水母,一方面解決了孫衡的存放問題,一方面解決了冥河水母傷人問題。
一舉兩得。
想著想著,他忽然頓住了。
這些事情明顯是雁秋死後才發生的,在忘川里他好像並沒有看見,怎麼會知道?那些場景就好像憑空冒出來一樣,來的毫無緣由。
難道是忘川後遺症,雁秋死後的經歷他在忘川里沒看見,這會兒開始陸續放送了?
難怪他一直讓自己喝孟婆湯。
腦子裡總閃現別人的記憶確實不是回事。
「周雲禮!」
宴百川等了半天不見人來,怕他人生地不熟走丟了,特意出來接,「等你呢,一會兒都涼了。」
他遞給他一個奶茶一樣的杯子,「這個趁熱喝效果更好。」
他看著杯子上孟婆店的logo,問:「這是孟婆湯麼?喝完就會忘掉忘川里的一切。」
「生人入忘川畢竟是小概率事件,之前有過針對這種情況研製孟婆湯的提案,但因為太小概率所以一直被擱置。你手裡這杯是孟婆店的人熬了兩天兩夜研究出來的,你先喝著,正好看看效果如何。」
「我這算間接推動酆都技術發展麼?以身試藥,出事算工傷嗎?」
宴百川笑起來,「出事兒我把酆都賠給你。」
宴百川把吸管懟到他面前,他接過來吸到一半又鬆開了,「如果有機會,都還是更願意做人的吧。你為什麼不投胎,而是選擇做酆都大帝?」
這問題可是難到宴百川了,他想了想,「從幽冥海出來的時候是二十多年前,那會兒酆都人口驟增,陽間戰亂剛結束,死亡率高得離譜。酆都大帝不作為,不知道在作什麼妖,搞得冥界民不聊生。我出來過了幾年,發現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乾脆就把前任酆都大帝拉下馬,自己坐上看看。實不相瞞,我現在有點後悔。」
他站在奈何橋畔,撐著橋側的欄杆,指著半空中的爛尾橋,「我可能真的不是做領袖的料,不說別的,光是財政這一塊就能讓我再死一次。一座橋修了三年半還沒修完一半,要不是我現在騎虎難下,真想撂挑子不幹了。」
年少輕狂,他當時從煉獄裡出來,明知自己投不了胎,茫然無目的,腦子一熱就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
搞廢前任帝君時有多暢快,後來面對酆都一地爛攤子時就有多無奈。
可惜當時他剛救民於水火,在一眾追捧中迷失了自己,咬牙頂風接著干,這一干就是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間他建立酆都社會秩序,精簡辦公流程,提高工作效率。修改刑法,把那些動輒幾千年的刑期按比例修改了,不然投胎率跟不上。又建立冥幣紙幣兌換系統,避免酆都通貨膨脹。
然後一步步建立起安全部門,打擊犯罪,又到處修補鬼門。
等他終於把酆都基層建設的差不多了,回過頭來發現自己屁股後面跟了一串響應他號召跟著他意圖在酆都大展手腳的白日夢青年。
這裡面有一部分是熱血青年,一部分是慷慨凜然的民族義士,以及大部分身負罪孽但已經改過自新卻因罪孽深重暫時無法投胎而導致無所事事只為混口飯吃的千年老鬼。
宴百川趕鴨子上架,坐上大帝的位置,現在下不來了。
他說得情真意切,周雲禮卻並不認可他這套說辭。
他只說他當上酆都大帝的過程,隻字不提千年前死前死後經歷了什麼。
周雲禮當他是不想舊事重提,善解人意地沒追問,轉移話題:「前任酆都大帝是你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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