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入忘川應該被推出來才對, 再不濟腦死亡,魂魄離體,周雲禮本該什麼都看不見。但壞就壞在他手上有宴百川扣下的帝印。
忘川里飄蕩著所有人累世的記憶, 酆都大帝印有查看任何人記憶的權力。他帶著印進去, 忘川默認他是來查記憶的, 但他又沒有調取任何一段記憶, 所以忘川默認給他讀取了他自己的前世。
他將酆都大帝印嵌入凹槽, 在凹槽下面寫上周雲禮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本來他也不在乎那些記憶, 沒了就沒了, 這麼多年也都過來了,但認識周雲禮後他越來越想知道自己前世發生了什麼。
周雲禮的前世與天師相關,他對付冥河水母的手段與自己記憶里的那個人一樣,他從忘川回來後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悲憫,完全不對勁, 他的前世一定有自己的痕跡。
他最近零星記起來一些, 那忘川邊割魂飼水母的身影上滿是罪孽, 周雲禮卻福報滿身, 他有種直覺,只要進了忘川,不只能解開周雲禮身上的謎題, 自己身上的罪孽從何而來也許都能得到答案。
忘川水面震盪起來, 形成一個小漩渦,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落入忘川中。
這是周雲禮前世——雁秋的記憶。
記憶的開頭是那場大雨, 有人跟那個七八歲的孩子說:「你爹淹死了。」
宴百川看著那孩子跟隨母親改嫁,又在十四歲被趕出家門。
少年窩在牆角避風處,閉著眼睛, 臉色鐵青,像是已經死了。
避風的巷子裡沒有什麼行人,四下靜悄悄。
鞋子踩在新雪上,發出輕響,他循聲望去,看見巷口走來一人。
那人一身錦繡紅袍,墨發用玉簪挽起,五官很精緻,眼角帶著幾分憐憫,朝地上的雁秋伸出手:「起來。」
他一看見這人如遭重擊。
他跟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宴百川跟著他們走,走到翠華山,又走到亂葬崗戲台,看見「宴百川」在他手上畫下那道符,又看見雁秋一刀砍斷冥河水母的觸手。
那時的雁秋已經長成個成年人的樣子,他站在雁秋對面,發現雁秋跟周雲禮其實長的有點像,只是沒有周雲禮愛笑。
不管真心假意,周雲禮總是彬彬有禮,總是面帶微笑。雁秋不一樣,他不苟言笑,是個悶葫蘆,宴百川看了這「十幾年」,都怕雁秋一不留神走上歪路。
房間裡,宴百川坐在桌子上,看著床上身負重傷昏迷不醒的「自己」,更加堅信自己滿身的罪孽另有緣由——他分明就是個大好人。
冥河水母傷人無數,他若為收這怪物而死那就是大福報,罪孽的來源還有隱情。
他正冥思苦想,企圖自己能記起來點什麼,結果還沒等宕機多年的大腦給出一點反應,床上那人就出乎意料的醒了。
他看著活過來的「自己」靠在榻上,面有憂色,他自己也有點納悶。
還沒完,他沒死。
唐枕哭著撲在他懷裡,他嫌棄的拿唐枕自己的袖子給他把鼻涕眼淚抹了。
調取查看記憶與掉入忘川恢復記憶不同,沒有小氣泡撞進腦袋裡瞬間記起一切的快捷鍵,只有流速不同的時間,他得接著往下看。
幾十里外的酆都市中心文工街總局三樓,民政局副局長明霜抱著一摞文件敲開周雲禮辦公室的門,把文件分兩部分放桌子上,拍著左邊一摞說:「局長,這些是我剛剛整理出來的有用文件,有助於您快速熟悉局內事務,您記著帶回陽間看看。」
又拍右邊的一摞,「這是咱們正在等待審核的文件。我畢竟是副官,有些事情做不了主,沒有局長就只能交給老大親自處理,既然現在您上任了,那就您來批。」
她從兜里掏出來一個印章,「這個是咱民政局的公章。前陣子局裡被劫獄,老大沒空管這些事,積壓了不少文件,我把急用的放在上面了,您看看怎麼處理。」
周雲禮翻著看看,看見一本署名「監獄管理處」的文件,先把這本拿出來了,明霜解釋說:「這個是申請給監獄分級管理的。咱們現在監獄還在修建,十八層地獄也廢了幾個,有些犯人暫時沒地方放就關在一起,但畢竟不是長久之策,他的意思是問反正舊地獄還沒拆遷完,那些正在排隊等改建的監獄空著也是空著,能不能加個隔離罩先湊合用。」
文件里除了申請說明,還附上監獄平面圖和內部環境圖,周雲禮翻到最後,問:「這裡面是不是少了一張圖?」
「嗯?不會啊。」明霜拿過去看了看,「十八層地獄都在,很全啊。」
「幽冥海地獄不需要改建麼?」
「幽冥海?您說這個啊。」明霜把文件擱下,給他普及:「幽冥海那叫『煉獄』,跟『地獄』不一樣的。地獄關押的是普通罪犯,服完刑該投胎還是要投胎的,煉獄裡的已經失去投胎資格了,您可以理解為有期徒刑和無期徒刑以及剝奪政治權利人身自由終身。這區別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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