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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凌冰涼的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火上澆油地點評:「確實好看。」

被他托著的那張臉繃了一下,顯然是後槽牙發緊。

沈知晦強行扯出一個笑抬頭,與謝凌對視上了,但還未啟唇,就有什麼東西猝不及防鑽進了他的眉心。

元神傳來烈火焚燒一般的劇痛,他支撐不住抱頭地倒地,身體蜷縮,宛如掉入沸水鍋的蝦子。

謝凌靜靜看著這一幕,直到地上的人喘息著平靜下來。

他微微彎腰,朝沈知晦伸出手——

「知晦,好久不見了。」

陌生蒼白的指尖映入視線,沈知晦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怔怔地抬頭,看著謝凌。

謝凌對他彎了彎眼睛。

沈知晦唇瓣輕顫,胸口起伏許久,才膝行至謝凌腳下,深深躬下腰:

「屬下沈知晦,見過尊主。」

謝凌將他穩穩噹噹地扶了起來,親切道:「坐。」

沈知晦當然不敢坐。

他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有些恍惚驚詫地看著謝凌現在的臉:「尊主,你怎麼……」

沈知晦還記得上輩子那場大圍剿,他被困在屍山血海中,眼睜睜看著眼前之人隻身赴戰,最後傳來灰飛煙滅的消息。

自決定效忠這人那天,他便同其結下了魂契。魂契連接生死,亦連接靈魂生滅,對方一死,他便也跟著身隕魂散了。

不、未必魂散。

否則他與尊主不會有今日的重逢。

沈知晦望著眼前的青年,依舊感到難以置信——堂堂鬼域域主、魔界尊首殷回之,竟然成了一個修為奇差的酒藥罐子。

「以後人前人後都叫主子吧,叫公子也行,不要叫尊主了。」謝凌……不,應該說是殷回之,淡淡糾正了他的稱呼。

沈知晦上輩子跟了他幾十年,太了解他,知道他不是會拘泥於稱謂的人,心生怪異:「為何?」

殷回之倒回美人靠,指了指自己的頭,平靜道:「被髒東西纏上了。」

沈知晦何其聰慧,轉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神頓亂,卻硬生生憋下去,一眨不眨地盯著殷回之的臉。

「不用看了,看不出什麼的,」殷回之懶懶道,「這會我給它打發走了,不必慌張。」

沈知晦心裡繃著的弦略微鬆快了些,又暗暗咬緊了牙。

上輩子他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今日重逢,殷回之給他的感覺總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跟從前比起來,殷回之身上那份偏執和瘋狂仿佛淡去了許多,但沈知晦清楚那不可能。它們沒有真的消失,而是藏進了更深更沉的地方,連他也難窺見三分了。

「怎麼這副表情,」殷回之半真半假地問,「是在懊惱魂契還作數嗎——」

沈知晦一懵,旋即無奈輕嘆,道:「怎麼可能,知晦求之不得。」

既是在說魂契,也是在說他們的主從關係。

殷回之挑眉:「一張魂契賣兩輩子命,不覺得虧嗎?」

即便知道殷回之是故意這樣說,沈知晦還是生出了幾分急切:「不覺得!」

「好了,不逗你了,」殷回之收了笑意,問他,「你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嗎?」

沈知晦環視了一圈金雕玉砌的寢殿,視線掃過陳設上的謝氏徽紋,不確定道:「天定四十五年?」

「不,是天定二十七年,」殷回之糾正他,然後攤開手,掌心裡托著一顆暗紅色的藥丸,「我暫時還要留在謝府,你回去後自己處理乾淨,動作別太大。」

天定二十七年,沈知晦尚在南海宮謹小慎微,乾陰鬼域還是舟夜說了算,距離他被殷回之收入麾下,還差十三年。

「是。」沈知晦被荒誕的年份信息衝擊得太陽穴作痛,卻還是本能地應下,伸手接過那枚藥丸。

認出那是什麼後,他眼神微黯,依舊一口吞下。

喉間輕滾,沈知晦沉默半晌,低聲說了一句上輩子不會說的話:「沒有這些,我也不會背叛您。」

殷回之清楚魂契的效力,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他說:「你確實是,但別人不好說。」

沈知晦微怔:「別人?」

殷回之注視著他,輕輕道:「知晦,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殷回之』,我只是一個外來者。」

沈知晦明白過來什麼,心重重一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你也一樣。」殷回之看著他,坐實了他的猜測,「我信任你,卻不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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