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殷回之輕聲重複,起身從主座上走下來,停在了距離謝凌三五步的地方。
他低頭看著謝凌,聲平音冽,似從冷山之巔拋落:「——那還敢回來?」
「…………」
謝凌靜了一瞬,低聲道,「我也不想來、這裡,是你們、不讓我走。」
他自說自話,仿佛根本沒聽見殷回之話里那個令人悚然的「回」字。
但裝得再像,也蓋不過事實——殷回之不知道哪根筋搭錯、懷疑出他是「謝凌」穢土轉生的了。
古怪的靜默在空氣中蔓延,有相當長的一會兒,周遭靜到謝凌甚至能聽見外面冷風掃過樹梢的聲音。
謝凌慢慢啟唇:「仙……」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他看見殷回之輕輕扯了下唇角。
要不是親眼所見,謝凌都不知道自己這張臉還能露出這種笑——不帶分毫真實情緒,連嘴角弧度都淡漠到敷衍。
殷回之點了一下頭,平靜道:「你不認。」
「……」
直覺告訴謝凌,殷回之此刻的表現更像是十拿九穩已經確認了,而非試探,但理智上又覺得不該。
他當時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連「謝凌」的屍身、他生活過的乾陰宮,都被他留下的離火燒成了渣。
殷回之不該認出來的。
如此想著,謝凌慢慢蹙眉,似是不解:「仙尊在說什麼?」
攜著冷松香的勁風迎面掃來,謝凌下意識閉眼,卻沒被揍,而是一陣天旋地轉。
他被帶到了一個古怪漆黑的空間,疑似十分密閉,因為空氣稀薄到令他呼吸不暢,身體墜地時除了一道悶響,還有空蕩蕩的回聲。
「哧——」
一團光乍然亮起,將整個空間映得亮如白晝。
謝凌眼珠被刺得酸痛,好歹是能看見了。
入目就是一片懟臉的嶙峋石壁,謝凌不肖轉頭就能猜到,四周大概都差不多是這個鬼樣子。
他艱難調轉方向,餘光果不其然看見一片綿延的石壁,連個出口都找不見。
看清中央擺著的東西時,他的思緒短暫凝滯了一瞬。
那是一座寒氣四溢的冰柩,被人用靈力封了棺。冰壁很厚,從謝凌的角度,無法透過棺壁看清裡面,甚至無法確定裡面是否有人。
但謝凌的腦海里,已經隱隱約約浮現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答案。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身體因為滿身的傷踉蹌不穩,摔到了一隻繡銀白靴上,衣擺掃過鼻尖,冷松香縈闖進呼吸。
「不認也沒關係——」身後傳來殷回之的聲音,謝凌應聲回頭,看見殷回之抬手,蒼白的指尖在胸口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整理衣襟。
那對薄唇輕輕張合,每個字都平靜,卻無端透出幾分令人心驚的執著:
「我有的是辦法。」
話音落下,謝凌的身下的青石磚霎時顯現出交錯羅列的陣線,一道一道勾勒出邪詭的圖騰,魂魄和□□頓時出現撕扯割裂的痛感。
以他所在之處為陣眼,法陣以可怖的速度旋轉起來。
下一瞬,他的魂魄直接被扯出了肉身,一道力量穩穩將其攥在空中。
從這個角度,整個法陣一覽無餘,是謝凌不陌生的驅魂陣。
但不陌生歸不陌生,謝凌自己根本沒用過——他只喜歡和怨魂厲鬼打交道,和活著的人定契約,或者直接把活人弄成死人——沒興趣費那麼大勁把活人的魂生扒出來瞅一眼再填回去。
事實證明,不僅是他,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幹——因為造一次陣的代價是燃燒建陣者的修為壽數。
謝凌冷冷地想,啟微仙尊本領通天,為了看一眼他的「真容」,居然「慷慨」至此。
可惜了,這東西在他身上,作用約等於無。
不止驅魂陣,這世間所有施加於魂體的術法,放到他身上都要打折扣。
他身上承著萬千怨魂厲鬼的因果,註定入不了輪迴,它們是俯首稱臣的「魘」,也是附在魂魄元神上的盾。
如他所料,殷回之抬眸看著他,只看到了一團漆黑濃郁的霧。
謝凌看著他無悲無喜的目光,一股難言的怒火在心底蔓延開來,他冷笑著問:「仙尊,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殷回之根本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兀自走到冰棺前,震碎了棺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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