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殿內還有其他人,褚回錚沒有直接發作,他按下脾氣,對文殿丞道:「你先下去吧。」
文殿丞求之不得,當場抱著一疊書腳底抹油溜了。
褚回錚走到殷回之面前,沉聲問:「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殷回之平而直地看了他一眼:「私事。」
他的目光很平靜,無懼無畏,也沒有半分被質問的不悅,褚回錚心裡的火「蹭」地一下竄得更高:「私事?」
「什麼私事這麼重要,讓你丟下仙門丟下宗門一聲不吭消失這麼久,」褚回錚咬牙切齒,「啟微仙尊,你做事不想想後果嗎?」
「抱歉,」殷回之擱下筆,像是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問,「是我之過,下個月我會在各方集議上引咎辭職。」
「殷回之,」褚回錚的怒火終於爆發,「你把仙盟當什麼?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殷回之道:「當初師尊和師叔伯們商議的,本來也是由我出面暫攝盟主之位,只是權宜之計。」
褚回錚臉色鐵青,他這些年最不願意聽見殷回之用這種漠然無謂的語氣說話,好像於殷回之而言,觀瀾宗的人、事,什麼也不是。
「權宜之計?」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殷回之,「殷回之,如果真的只是權宜之計,師尊他們怎麼會放心把這個位子交給你那麼多年。」
「觀瀾宗歷任宗主,都不是同輩中修為最高的,師尊是如此,我也一樣。」褚回錚眼裡划過自嘲,少年時的鋒芒已難再窺見,他看向殷回之,「我有我的責任,你憑什麼逃。」
「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是塊石頭也該焐熱了……就算你對我和先宗主有怨氣,那宗門呢?」
「你說那些話之前,有沒有想過你不是一個人、你在仙盟代表的是整個宗門?」
殷回之一直靜靜聽著,直到此才否認:「我對你沒有怨氣。」
「沒有怨氣你不告而別?沒有怨氣你回來不知道先報個平安?你知道這兩個多月出了多少事,我給你遞了多少道傳音符,你回過半條嗎?」他氣得聲音發抖,「你眼裡有我這個師兄嗎?」
「抱歉,」殷回之頓了頓,很輕地嘆了口氣。「師兄。」
褚回錚的怒火一下子堵在喉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氣:「以後有什麼事能不能先跟我說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好,」殷回之看著他,「這些年,要謝謝你照顧向遲。」
「停,」褚回錚抬手制止,「你千萬別用這種託孤的語氣跟我說話——你要是真聽進去了,就跟我說實話,你這兩個多月到底去哪了。」
「……」殷回之沒說話。
「……你是不是又去搞那些邪門歪道了?」褚回錚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沉聲道,「殷回之,那個人已經死了!」
「師兄,慎言。」殷回之蹙眉打斷他。
褚回錚根本聽不進去半點,他想起當年變故結束後自己在後山禁地撞見的場景,臉色黑一陣紅一陣,額角青筋隱現:「殷回之,已經七十多年了,做瘋事也要有個限度。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告訴師尊他們嗎?」
「與那無關,」殷回之加重聲音,「那些東西已經燒了。」
褚回錚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燒了?」
「嗯,你若不信,可以去看。」
褚回錚沉默下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當年殷回之和江如諗聯手設套,召集百家,將魔頭謝凌斬於乾陰宮,當時他也在前線討伐隊伍中。
魔頭身死,屍體焚起離火,本該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身為主力的殷回之卻透支靈力也要撲滅離火,保住那具殘軀,又以血供應招魂陣,將在場亡魂困於殿內。
那法子太邪性,在場那麼多雙眼睛,即便殷回之剛立下大功,傳出去這輩子的名聲也要洗不淨了。
好在江如諗立刻出手阻攔,殷回之被拉起來後也冷靜解釋,他只是怕謝凌陰魂不散,捲土重來。
觀瀾宗幾位大能長輩都在場,他們承認了殷回之,這個說法自然也無人敢提出異議。
之後事情了結,殷回之動用邪術耗盡靈氣、一頭青絲褪成白髮,也被不知真相的人傳成雪夜斬魔的犧牲,成了一樁美談。
褚回錚一開始其實也半信了那些說辭,直到後來某天夜裡,他在後山撞見往禁地走的殷回之。
剛回來的殷回之和現在判若兩人,既不冷言寡語,也無半分架子,不僅對上各峰峰主恭謹有禮,跟門口的掃灑弟子聊天也能讓人如沐春風,簡直是「耳人心印、心思玲瓏」八個字的具象化,除此以外,還恪守宗規,讓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錯處。
總之,這樣一個人,大半夜跑到後山禁地,肯定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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