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證明,無法判斷。
殷回之忽然有些恍然,會不會世界上根本沒有謝凌、沒有另一個殷回之……一切都是他的臆作呢?
他晃了晃腦袋,覺得也許鏡魔說得沒錯,這催夢丹用多了真的會傷腦子。
殷回之不再想了,對著桌面自言自語:「我想看信,讓我們寫信吧。」
他捉著筆微微笑了,又兀自道:「我可能只是在這裡等膩了……想換個地方等。我想你了,等寫完我去找你好不好?」
右手隨著他的動作頓了一下,非常用力地在紙上畫了個巨大的叉。
又加了一個殷回之在系統空間裡才見過的嘆號。
那隻手寫得飛快,顯得字跡都頗為潦草:
【我就在這,你要去哪找?
那些酸文早該燒了,都怪知晦,擅作主張給你看。而且我都回來了,還要看信作甚?阿殷,你要做那話本里的鄭書生嗎?】
最後一句話頗有嗔怪之意,看似輕快調侃,實際寫的時候急到差點寫混簡繁筆畫。
殷回之控制不住地呼吸發阻,眼眶再度翻騰起灼灼的熱意。
他幼時在歐陽府,偶爾會被歐陽昳故意差遣出去做些不該做的壞事,辦不成回去便要受罰,有時他便乾脆躲在外面不回去。
他愛躲在鎮上私塾外的角檐下,聽那些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朗朗誦書,有回裡頭讀到一般,傳出夫子的暴喝,緊接著一本話本子就從裡頭飛了出來。
話本上面寫了個挺老土的故事,下山的狐妖遇見了年少英俊的鄭書生,對他一見鍾情,便化作溫柔少女伴其左右,兩人琴瑟和諧即將成婚之際,捉妖的道士卻趕來了,道人妖殊途,逼狐妖離開鄭書生。
狐妖說,鄭郎愛的是我這個活生生的存在,我是人是妖又如何?道士聞言,便要與那狐妖打賭,說倘若一年後狐妖還能堅持這個想法,便放任他們相愛。狐妖欣然答應。
之後道士扮作強盜潛入鄭書生的家,當著鄭書生的面打暈了狐妖,並丟下假屍體在鄭書生家附近,作出狐妖已死的假象。狐妖醒來後,匆匆去找到鄭書生,發現鄭書生已為她立了一座新墳。
她出現時鄭書生激動得近乎落淚,可這時道士出現了,一身仙風道骨的打扮,用法術讓狐妖現了原形,鄭書生當即臉色慘白,恍然想起那具親手由自己埋下的屍體,於是認定眼前的狐妖是想冒充自己亡妻的精怪,惱怒又恐懼地求道士收了她。
狐妖很急切,一遍一遍說她就是鄭郎的未婚妻,自己沒有死,也的確是一隻小狐妖,她還同鄭書生講述他們的過往。可她講得越仔細,鄭書生反而越發懼怕她,覺得她要麼是窺視自己已久,要麼是道行高深,改口希望道士立刻當著自己的面殺了她。
後來鄭書生中了舉人,帶著亡妻牌位進了京,狐妖去找過他幾次,一開始鄭公子是避而不見。做了大官後,鄭書生特意請了許多道士護宅,狐妖連近他府邸都不能了。
狐妖心灰意冷,最終獨身回到了自己出生時的地方,再不去人間。
……
這個故事恰好映射了此刻情形,殷回之卻像一個近鄉情怯的旅人,不敢探究真相。
【真的認不出我嗎?】紙面寫下一個問句。
殷回之沒說是或不是,只閉上眼睛,壓下鼻頭的酸意,聲音中帶著微不可察的怨恨和惶然:「……那你告訴我,你的魂呢?」
「我為什麼感覺不到你的魂、你的氣息?」
「為什麼你不能說話?只能控制我的一隻手?」
「為什麼給我留遺書?」
「為什麼每次都擅作主張不告而別?」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已然抖得不成樣子,已經分不清是在求證對方的身份還是在發泄。
右手靜靜置在桌上,等殷回之說完,才慢慢寫下幾個字:
【不哭,我知錯了,卿卿。】
不過須臾,墨痕便洇作一團,殷回之臉上濕痕在指尖下幹了好幾次,在案邊呆坐,不說話也不動,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那隻手耐心等了許久,忽然寫道:【你累了,把催夢丹熄掉好好睡一次好不好?】
殷回之倏然抬眼,回得極快極果斷:「我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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