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小聲問我:「咋啦?你喜歡這個?」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那攤子的老闆就注意到了我們兩個,呲著牙沖我們笑,老闆頭戴個鴨舌帽,嘴裡還嚼著口香糖,他從面前的布上拿起那隻魯班鎖對我說:「這東西漂亮著呢,玉特潤。」
他笑著就要伸手把那隻魯班鎖遞給我,我沒伸手,也沒接,雖說我沒有跟四哥一樣三天兩頭地去古玩城轉悠,但我也不是傻子,家裡再怎麼說也是有跟這行沾邊的人,耳濡目染也能學到一些。
看這光頭老闆的狀態,是個老油子,在他們這行里有句話叫「瓷不過手」,意思就是說,價值高昂或者大件的瓷器玉器一般都不會這樣直接遞給別人看,因為一旦在兩人交遞的過程中瓷器摔了,那就說不清這是老闆的問題還是買家的問題。
他這動作我可以暫且懷疑他是在試探我,試探我是不是個純外行。
我沒接他的玉器,反而揪了揪帶泥的褲腿蹲下來,用手指點了點面前一塊空餘的布,示意讓他把魯班鎖放到布上。
光頭見我不接手,他也沒惱,笑了笑就把手裡的玉放去到我面前的布上,然後說:「你看嘛,好著呢,這是我這裡最好的一塊玉了!」
等他放開手我才去拿起那隻魯班鎖上下翻看,形制真的很漂亮,玉也很通透,我稍微側側身給何瑜讓出一塊地方,他也蹲下來去看了一眼我手裡的玉。
「老物件兒了,不知道從哪兒刨出來的,你真喜歡啊,那等會兒看你哥我給你最低價拿下。」何瑜蹲在一旁邊擼袖子邊說,看上去仿佛要大幹一場。
雖說這形制我是真喜歡,但我們畢竟不是真來殺價淘貨的,所以我趕緊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對那光頭說:「是挺漂亮的,你給個價讓我先掂量掂量。」
光頭嘿嘿一笑,沖我伸出一個「八」的手勢:「最低價了,不跟您開玩笑,這可是好東西,這整個村絕對再瞧不見比我這玉更好的了。」
「你這價也太高了點兒,東西好是好,但你看這顏色,都泡水泡的有點泛黃了,咱也不是沒見過好東西的,要不是這形制我這兄弟成心喜歡,我倆就走了,你再問問清楚再開價。」何瑜接著他的話就反駁道。
「那不行,不能再低了,低了我虧本。」光頭擺擺手。
我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老闆,我成心想買的,你別覺得我們是外鄉人就宰,實話說,我倆本來到這兒不是淘貨的,是來找熟人的,你這裡就不能開個友情價嗎?」
那光頭一聽我這麼說,突然就有了興致,問我:「喲?實不相瞞,這市場裡就沒有我不認得的人,你們要找誰?要是你們真心想買,我能給你們降二百塊。」
「錢串兒,」何瑜知道我要幹什麼,就直接叫了在喬三貴手底下幹活那人的諢名,那人以前接的是不乾淨的活,他這是要試探這老闆的態度,「叫錢串兒,你認識不?」
那老闆聽到名字的下一刻眼神果然變了,而且是毫不掩飾的,何瑜的聲音不算小,他聲音一出,我頓時覺察到周圍的氣氛好像變得不太對了,本來很嘈雜的環境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儘管依舊有人在講價,但比剛才靜了不止一丁點兒。
這地方有問題。
我腦子裡瞬間蹦出來這句話,於是身體立刻做出反應,放下手裡握著的魯班鎖站起身,心說別是這個錢串兒在這裡幹了什麼不好的事,臨時跑路了?這群人找不到他,我倆正好撞到槍口上,嘖,沒這麼倒霉吧?
光頭冷笑一聲,拿出一根煙叼上:「你們認識錢串兒,你們跟他什麼干係?」
聽他這語氣,我心裡加重了對這種可能性的肯定,說不定這姓錢的真在這兒幹了什麼遭天譴的事情。
何瑜的手已經在往後腰的腰帶上摸了,過來之前他死活都要去買把菜刀,我說咱是找人不是搶錢,他不聽,最後還是買了兩把小匕首卡在皮帶上用外套遮了個嚴實。
我咽了口唾沫,心說倒霉催的,一會兒說不定還真能派上用場。
見我倆不說話,光頭一下子就把頭上的鴨舌帽扯下來甩在了攤子上,眼神也驟然間變得無比兇狠,這不是在街上跟人吵大架的那種兇狠,而是仿佛隨時能把人撕碎的真狠。
我有時候很奇怪,一個平日裡看上去和和氣氣的人怎麼氣場會忽然變得那麼駭人,這個光頭這樣,我四哥這樣,田雨青這樣,路阿爻偶爾也會這樣。
「說話,你們找他來幹嘛的?」光頭夾住煙,往地上啐了一口。
這話剛出我餘光就瞥見周邊攤子上的人開始紛紛從馬紮上站起來,這些人一個個怒瞪著我們,搞得好像我倆掘了他們祖墳一樣,沒看還好,這眼睛掃一圈至少得有幾十個,這要是真打起來,不死也得搞殘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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