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處在一頂大帳篷內,四周是陌生的環境,我的兩隻手都被紗布包紮了,但我絲毫感受不到手掌傳來的疼痛,一把扯住床前那醫生的衣領,用極其沙啞的嗓子質問他:「這是哪兒?你是誰!」
給我餵水的醫生被我的狀態嚇到了,沒說出什麼話來,我鬆開他,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往帳篷外走,一掀開帘子,外面大雨瓢潑,天灰濛濛的一片,透過細細密密的雨簾和薄霧,對面的那座山垮塌得連原來的山尖都分辨不出來了。
我走進雨里,冷風吹打在我身上,我的思緒瞬間清醒過來,甘家的夥計們、四哥、柳婉、還有何瑜,我記起了他們每一個人臨死之前的模樣。
我跪倒在泥地里,感覺全身冰涼,傷口都裂了開來,手上嘴邊眼前都是血,最後,我看到了田雨青和譚裘,他們向地上的我跑過來,之後,我就沒有了知覺。
第267章 幫忙
高熱持續到第四天下午,我才恢復意識,兩隻手上纏著四五層繃帶,傷口每天都要換藥,他們把我的一隻手銬在了鐵架子上,介於上次我跑出帳篷淋雨的事,我被嚴令禁止隨意下床。
後來聽看護我的醫生說我昏迷了四天,倘若我的意識再不能恢復,他就準備找車來把我送到市里醫院去了,他跟我說這些事的期間,我幾乎把進來帳篷的每一個人都問了一遍。
問題無疑就那幾句話,仿佛我的語言系統就只剩下那幾句話了屍體都找到了嗎?有誰的屍體被找到了嗎?
他們的回答也非常統一,要麼沉默要麼就是勸我別再操心了趕緊把傷養好,我知道,那些落在崖下的屍體能夠找到的機率幾乎為零,地下河的河水流速太快了,更別提有些屍體還被火燒過一遍。
等到第五天,田雨青終於掀開了我的帳篷,他臉上的胡茬已經被刮去了,神色很疲憊,面色沉重,他遣散了醫生,幫我把胳膊上的束縛帶解開,單獨對我說:「找到何瑜了。」
我抓住他:「怎麼樣!他怎麼樣了?他掉進水裡的時候腿受傷了你們有沒有找醫生給他看看?他現在在哪個帳篷呢,我去看看他!」
田雨青平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半晌沒有說話,他一沉默,我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剛剛上揚的嘴角落了下來,隨即他就說:「何瑜死了。」
我大腦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我們在下游的一塊石頭上找到了他的屍體,但是太晚了,屍體在水裡泡了太久,有些身體組織已經爛掉了。」
我一時間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我的大腦仿佛已經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思考,他說了那麼多,我的腦子裡只重複迴蕩著「何瑜死了」這四個字,何瑜死了
「屍體屍體在哪兒」我仍然死死地拽住田雨青的袖子。
他嘆了口氣:「在外面停著,何家今天來運屍體回去。」
我的腿有些軟,於是只能撐著田雨青從床上爬起來,一下地,渾身的痛覺仿佛盡數甦醒了,從胳膊到腳哪哪都是酸疼酸疼的,腳跟不會走路了一樣,看著帳簾往外挪了幾步。
田雨青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又把我拽了回來:「你能不能接受現實!這都整整四天了,屍體都泡發泡爛了,你現在去看了又能怎麼樣,他們都死了,回不來了!從鷹谷里逃出來的只有你一個,他們是用命護著你出來的,甘霽,都到現在了,你還沒有長大嗎?!」
我看著田雨青,固執地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出去。」
田雨青頓時鬆開了我的胳膊,沉默地低頭用手指了一個方向,我回頭掀開帳簾出去,天依舊非常陰沉,風很冷,距離帳篷很遠的地方,停著一隻鐵板車,車上鋪著白布,白布四角被石頭壓著。
我噙著淚一步一步往遠處的鐵板車走去,白布上染了幾塊已經變成深紅色的血,我伸出手觸碰到壓著白布的一塊石頭,石頭冰涼的觸感讓我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恐懼,這種恐懼強大到讓我不敢去揭開面前那張布。
我該怎麼面對好友的屍體?該怎麼面對他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如果我當初乖一點,不跟著四哥到處亂跑,如果我不扯著何瑜去內蒙找答案,是不是今天何瑜就不會躺在這兒?他只要聽族裡的安排好好跟著考古隊,這時候會不會早就幹完活回家了?
想到這兒,我的手已經無法控制地掀開了一個布角,可是還沒看到屍體我就難以抑制地轉頭跪在地上乾嘔起來,一邊哭一邊乾嘔,這種感覺,太痛苦了。
後來,何家就把屍體拉回去了,我又被按進帳篷里,不知道為什麼,我很疲憊,但我睡不著,也吃不下,因為一閉眼就會看到那些死去人們的臉,他們的微笑;一看見飯就想到被泡爛泡發的屍體,以及那種氣味。
田雨青坐在床頭給我削了一個蘋果,他交代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明天,你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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