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我問。
路靈伸出手,將那隻雕刻著路阿爻生辰八字的木牌位從石頭凹槽里拿出來,再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擦拭上面的灰塵,她說:「你應該知道他臉上瓷片的事情,他五歲時第一次跟著路小素去湘南歷練,爬進了一個屍洞,七天之後,電閃雷鳴,一道雷正好劈下,路小素救了他,雷最後劈在了洞前的老槐樹上,他也隨之昏迷不醒。」
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下去:「路小素為了把東家救回來,掏錢買了村中一名同年夭折男童的八字,將兩人的八字調換,又用東家從屍洞中帶出來的碎瓷片縫面,東家這才能活到現在,這牌位上供奉的就是東家五歲之前的生辰八字,後來聽說那屍洞裡住著一個鬼仙,怨念極深,為了防止鬼仙出來作祟,洞內的石頭牆壁上被村民畫滿了紅符,洞口擺滿了鎮鬼童子。」
我疑惑道:「這就是借命?」
「算是吧,但沒人能拿著借來的命百年終老,」路靈平淡地說道,「得罪了那屍洞鬼仙,聽說沒過幾年那村子裡的幾十口人就因為各種原因相繼去世了,他們認為這是鬼仙詛咒,年老的死去,年輕人紛紛搬離村子,後來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荒村。」
「那些逃離村子的年輕人也還活著嗎?」我緊接著問道。
路靈沉默地搖了搖頭:「據我們的了解,大多數都是在三十多歲患病去世。」
路靈說完就把牌位放回去,又給燈燭添了油,她說:「東家臉上的符咒不是我們畫上去的,是縫上瓷片之後忽然冒出來的,據說荒村裡的人死之前臉上都有那種紋路出現,但是那些人身死後,臉上的紋路都消失了。」
我聽得瞠目結舌:「真有詛咒這種東西的存在嗎?」
「我也不清楚,但是此事關乎性命,我們也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路靈說。
「這些年我們也在到處尋找辦法,但一直沒有什麼收穫,對於路家整個家族來說,四十歲是個大坎,能邁過去的人不多,即便是吃了后土血的先祖也仍舊在三十六歲去世,即使,東家本不姓路也不屬於路家,可還是遭遇了這樣的災禍,這或許真的是上天對我們勘破天機的懲罰吧。」路靈嘆了口氣。
如果是之前的我,肯定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並且高談闊論一番,但如今再次聽到這些,心中卻陡然升起一種想做什麼又沒有什麼辦法的深深的無力感,我連我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又怎麼能拯救別人呢。
「所以,你把我帶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勸我回去?」我抬起頭。
路靈打量了一圈閃爍的火燭,最後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她對我笑了笑,說:「不是,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我相信再過半個月,即便是我從中阻攔,東家也一定會忍不住去幫助你,但我想讓你知道的是,靈山彌這個族群隱藏了千年,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他們逼得濟雲師自戕,連路家先祖當年都無法同他們抗衡,你想報仇幾乎等同於以卵擊石。」
我知道她話中有話,但我不想瞎猜,嚴肅地問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路靈繼續笑著:「想必你已經經歷過失去朋友、親人、下屬的痛苦了,這種痛苦,你應該不想再度經歷一回吧?」
她說得我眉心一跳,我冷笑道:「那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輸?」
「你又怎麼知道你一定會贏?你四哥贏了嗎?」路靈反問。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話來。
「爭鬥不休的過程,傷亡是少不了的,結果是兩敗俱傷,說得再難聽點兒,路阿爻不在乎他那就剩幾年的爛命,那你也可以不在乎地將他再次拉進漩渦嗎?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做,未免有些太自私了嗎?」路靈向我走了一步。
這些話逼迫我深思,我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種東西,又或是我生來根本沒有機會面臨路家這種邁不過四十歲的問題,我當下給自己提出了一個非常犀利的質問,如果你只能活七八年的時光,你是選擇每天每夜提心弔膽地度過,還是選擇隱居在一個地方,同花鳥做伴安度餘生?
我想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後者。
路靈對我說:「我希望你也能為別人考慮一下,不過如果路阿爻答應你的請求,掌燈人就會開始考慮籌備篩選新任家主的各項事宜,以防不測。」
我看向她,路靈臉上卻是一絲表情都沒有,她像是在交代一件無比普通的事,向我交代完,她就若無其事般走回了石橋,我再次聽到了石門落下的聲音,整個宗祠重新恢復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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