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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早早認清現實,也不至於落入如此地步。」寧裕空說,「你如今這樣子,不過是自作自受。」

下一秒,他手上火光大作,火焰吞噬了宣紙的邊緣,開始不斷蔓延。

寧祐摔在地上,看著那張紙燃燒,看著火星和灰燼落下,看著那點幻覺般的光在寧裕空的指尖消失殆盡。

地牢里又恢復了黑暗。

他終於無法忍耐般蜷縮起來:「啊……」

好像被火焰燒得不斷減少,最終化為一點黑灰的,不是紙,而是他自己一樣。

寧裕空大抵覺得這一次的教訓足夠了,捻乾淨指尖的殘屑,看了他一眼:「之後的儀式,半月一次。」

「寧祐,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寧祐只是死死蜷縮著。

他聽見鐵門開啟閉合的聲音,腳步聲遠去,他悶悶咳嗽起來,拉扯著身上鎖鏈晃動,發出聲音……

自作自受?

咎由自取

狗屁。

他的所有不幸,絕不是因為他自己,他從未做錯什麼!

他只是,碰巧流著寧家的血脈,碰巧被這群貪婪的人抓住,碰巧沒有任何可以依憑的對象。

「母親……」他忍耐著身體裡的痛苦,在無人的黑暗裡哀哀地低問,「是他們的錯,對嗎?」

寧祐翻過身平躺著,望著頭頂的黑暗,其實記憶里女人的面孔早就在這些年的磋磨里變得模糊不堪,但寧祐記得對方哀戚而溫柔的眼神——

他的第一聲啼哭,響起在女人們憂愁又喜悅的眼神包圍里。

他的母親是勾欄女,也是流春樓里唯一一個選擇生下孩子的女人,因此吃了比所有人都多的苦頭。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他蹣跚學步時,會被一雙蒼白的手輕輕抱起來,那雙永遠縈繞著淺淡憂傷的眸子離他很近,然後對方會笑起來,把自己蒼白冰涼的臉貼近他肉乎乎、暖融融的臉頰。

再大一些,流春樓里的姐姐輪流教他識字讀書,藉口請他跑腿,放他出去玩——她們從不出門,只會在窗口望著外面。等他回來後,圍上來聽他說幾句外面的事情。

她們總是用一種難言的、柔軟的眼神望著他,仿佛看著雪天裡唯一一棵將要發芽的幼株,為了讓這枝葉能在不合時宜的季節好好長大,為了流春樓不會到來的春天,不約而同地將一切灌注。

他明白的,他是流春樓里女人們共同的孩子,以女人們的血、肉和溫情為食,在真正的溫柔鄉逐漸長大。

但是……若他娘親沒有生下他就好了,或者,不是被這樣養育長大就好了。

「啪」一聲響。

寧祐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給了自己一巴掌,下一刻卻放下手捂著眼睛嗚咽起來,「對不起,娘……姐姐……對不起、但是……」

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他吸食著她人的血肉長大,這條命如此珍重,他怎麼能輕易放棄,但他真的已經、已經竭盡全力,徒勞地掙扎過太多次。

最初,母親逝去後不久,寧家找上流春樓,請「五少爺」回家。

他不肯,當夜流春樓起了大火,他在大火里下跪,那些所謂的「仙人」憐憫而諷刺地看著他,一揮手,大火便熄滅了。

再後來,他一路被送到寧家,在那些或相勸好言、或相欺誆語、或威逼利誘中,輕易明白了自己為何會被接回寧家——

早些年,修仙界曾有過一場牽連甚廣的千面蛾蠱之亂,就連下界都有所耳聞。

千面蛾蠱原本數量稀少,只在埋屍藏骨、靈氣充足的遺蹟里偶爾出現,吞吃屍體中的靈氣,又作為伴生之物守護遺蹟。

後來,有旁門左道之人,竟然發現千面蛾蠱中的靈氣可以被吸收,也就是說,利用蛾蠱,可以吞噬他人修為。一時亂象四起。

所幸當時的仙首作為天道的代行者,肅清過一次千面蛾蝶之患,一方面嚴禁使用,一經發現就地誅殺,另一方面釜底抽薪,將需要與其並服的一味藥引滅盡,只在衍上仙宮留有部分。

只是人心貪婪難辨,仍有人為了力量而不顧萬蟲吞噬之苦。

寧家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們更狡詐、更惡毒,叫至親之人來承受痛苦,自己摘取果實。寧祐被帶回家中,也不過是替寧家最為出彩的長子受過。

那時候,他以死相逼,叫所謂的父親立誓,此世此間,絕不對流春樓之人下手。

那時候,他尚且做著某一日可以回到樓里的美夢。

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出逃,一次又一次被抓回來,從寧家的別院,到上鎖的屋子,再被關到地牢。

他逃不出去,開始想盡辦法遞出消息,然後等待……最後杳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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