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他很熟悉的臉,只是掛著他不熟悉的神情,勾著唇角、似笑非笑,連原本溫柔清俊的五官似乎都變得張揚鋒銳。
「嗯?」
裸著上身的男人赤足從裡面出來,長發濕漉漉披散,正一手將額發往後捋去,看見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是你啊……怎麼灰撲撲的?」
寧祐呆住了。
濯爾清不是在閉關嗎?那這是誰?
還是這就是濯爾清,但……這勁兒勁兒的,實在是與平素端莊持正、冷淡平和的仙首相去甚遠。
「對我齜牙,膽子不小。」
與濯爾清長著一張臉的男人蹲下來,一隻手輕鬆攏住小狗的嘴,合起來,發現小狗動也不動,還是兩顆黑珠子盯著自己。
「不會是傻了吧?」男人晃了晃小狗腦袋,「餵、喂!」
「這就嚇傻了?我有這麼凶麼。」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咕噥了一聲「好吧」,單手輕鬆地把髒兮兮的狗崽子撈起來,「嗯哼,現在歸我了。」
「每回醒來都這麼黑黢黢的,真是麻煩……」
男人一邊沿著長廊往前走,一邊打了個響指,兩側的燈被靈力點亮,隨著他的步伐,像是一汪燈火的浪潮,逐漸點亮了整個衍上仙宮。
比起平日的濯爾清,男人的話要多許多,一個人也能講上很多句,何況現在還撿了一隻狗。
他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小狗肚子,嘲笑道:「哦喲,肚子都餓扁了,真可憐……來來,給我叫兩聲,就給你吃東西。」
「怎麼不理我?啞巴了?」男人把懷裡的狗到自己面前,「汪一聲,不然……」
他的威脅戛然而止。
他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黑珠子。
那隻不知在哪裡沾了一身泥,狼狽的小胖狗正要哭不哭、拿盈滿水意的眼睛呆呆看著他。
寧祐想,自己真是好日子過多了,變得太軟弱了。
當年他被寧裕空關進禁閉室,寧裕空是個周全的人,他準備了足夠的辟穀丹,此後三個月,那間小小的、黑暗的屋子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踏足,沒有一點光,甚至沒有任何聲音。
那時候他尚且沒有流淚……
那時候他都沒有流淚,怎麼這個時候,在熟悉的、空無一人的黑暗裡,峰迴路轉般發現「濯爾清」還在此處,當所有燈火都被點燃、照得亮如白晝的時候,反而想要大哭一場呢。
「我草,狗還會哭?」
和濯爾清擁有相同面貌的男人呆滯了半天,吐出一句話,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哭什麼啊?我還沒幹啥呢?我堂堂天道惡念,難道還會欺負一隻小狗?」
寧祐也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
最後是一聲巨大的咕嚕聲打破了僵持,寧祐下意識低頭看自己肚子,然後輕輕汪了一聲——
他好餓,好累,渾身都疼,哪哪都不舒服。
第5章 他可能是假狗,但這心魔必定是真狗。
寧祐難得的一點感動、惆悵、迷惘,很快就被戳破了個乾淨。
男人帶他回了殿內,正準備將他放在床上,卻猶豫了,又走到桌案,還是沒放下。
「小髒狗。」男人嫌棄,「又是泥又是血的。」
那隻手忽然將寧祐翻來翻去,四處按了下,熟悉的青光在小狗崽身上浮現:「怪不得……濯爾清那傢伙分了你一縷本源之力,不然你早咽氣了。」
小狗耳朵動了動,他說……濯爾清那傢伙?這個人和濯爾清長相一致、關係匪淺,但確實不是濯爾清……本源之力又是什麼?怪不得他餓了那麼久、還各種找事,都沒什麼大事,活蹦亂跳的。
男人摸索檢查了一番,驚奇道:「骨頭斷了三根、腦袋腫了、臉上還有傷口,你臉著地摔的?到底要多笨才能摔成這樣。」
「是不是?小胖狗。」
小髒狗、笨狗、小胖狗……寧祐磨牙,抓了他一爪子。
男人看著手上新鮮出爐的、帶著微妙刺痛的三道紅痕,盯了又盯,然後黑沉的瞳孔轉向手裡的狗崽——
寧祐才發現,他的眼睛和濯爾清是不一樣的,他的瞳孔有著蛇一樣,尖細的一線紅色,充滿了不詳的氣息。
就在寧祐以為對方要暴怒之時,男人突然大笑出聲,笑得人都在發抖,過了一會喘著氣道:「這可、這可真是……新奇……怪不得濯爾清拿你當個寶貝、哈……」
他語氣裡帶著興奮,聲音有些低啞道:「餵、笨狗,咬一口試試?」
什麼玩意兒!
這……這人絕不可能是濯爾清!
這段神一般的操作,看得寧祐毛都豎起來了,他在男人把筋脈明顯的手腕遞過來湊到他的尖牙下面時,差點跳起來從對方手裡滾下去。可惜沒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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