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先睡一覺好嗎?」
「但是……」
「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對方這樣古怪的態度,讓寧祐頭痛欲裂的腦袋清醒了一瞬,他意識到什麼,不對勁……
濯爾清手上拈作法訣,卻來不及了,寧祐一隻手緊緊抓著他,另一隻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嗓子。
摸到了一手粘膩的鮮血。
濯爾清伸手要捂他的眼睛,被寧祐輕輕擋開。
寧祐怔怔往下看,他的脖頸處,結痂傷疤裂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大口,身上裸露處滿是密密麻麻的傷口,正在往外滲出血液。
他的雙手、雙腳套著沉重的鐵鏈,輕輕一動就會發出響聲——原來他摔下去時,聽見的是鎖鏈的聲音。
「為什麼……」寧祐似哭似笑,「怎麼了呢?」
他一直害怕的事情、一直恐懼的噩夢、一直懸在心上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一直拼了命地學,害怕被身後會吞噬他的過去追上,但那隻怪物還是站在了他面前。
濯爾清竭力安撫地笑了一下:「什麼都沒有發生,右右。那只是一場噩夢。睡一會?我保證睡醒什麼都會好的,一切都會恢復如常。」
「睡醒就會好嗎?」寧祐重複,他看著濯爾清的眼睛。
濯爾清想要再保證,卻聽見寧祐輕輕的聲音:「睡醒不會好的。」
「不會有人來救我。」
「天不會亮起。」
「明天不會到來。」
「我逃不出去了……」
「我想回家,哥哥。」
他幾乎是機械地、慢慢重複,看著半空中,仿佛陷入了另一個夢魘,無從掙脫,再也沒有辦法從那段過去往前走。
他早該知道的。
蠟燭好像暗淡下去。
周圍變回一層不變的黑,地牢里潮濕,讓人的骨頭都沉重。
他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寧祐。」
黑暗裡有誰在喊他。
有誰輕輕撬開他的唇,渡過來被碾碎的、發苦的藥丸,他乾嘔著想要吐出去,卻被按住喉結,下意識吞咽:「不、不要……」
「別哭。」輕而柔和的嗓音響起。
濯爾清將天下最後一份雙元定靈丹,餵給寧祐,安靜地渡過靈力和神魂力量,直到那個潰散的神魂逐漸穩定下來。
他捧著對方沾滿淚水的臉頰,和對方接吻,卻並沒有任何旖旎,只是憐惜地安慰著對方。
「睡一覺吧。」
他說,聲音又輕又柔和,和每一次他念書的聲音一樣。
寧祐在他懷裡睡著了,疲憊又依戀地蜷縮著。
濯爾清手指輕輕撫過他脖子上的、身上的傷口,那兩根沉重的鐵鏈。
玄枵情緒起伏時記起的一些碎片,他也如數記起,畢竟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他記起……
當年他南下時,因道心動搖重傷昏迷,為一秦樓婦人所救,那婦人有個痴傻的孩子,據說是寧家遺棄在外的血脈。
婦人見他識字,便請他為自己的孩子起名,他說:「單名佑字,取護佑之意吧……」
那小傻子握著他的手指玩,眼神亮亮的,他猶豫著補充:「罷了,這個字太重,恐怕衝撞,用衣字旁的同義字吧。」
「便叫……寧祐。」
不求大富大貴,順遂一生也是好的。
可是命運未曾庇佑這個小小的、他偏愛的孩子。
濯爾清閉上眼睛,嘴角沁出鮮血。
他道心已破。
第19章 俯身長吻,他的長髮如瀑散下。
也許變故突發、心神不寧,也許是久違地回憶起過去,寧祐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
他沒有做夢,或許做了,只是夢裡只有一片黑,他在不斷往前走。
他在夢裡是一個草扎的人,走著走著,被淋濕、腐爛,走著走著,稻草掉落,走著走著,支撐的木架斷掉,他摔下去——
「饒了我……我不敢了。」
「什麼?」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人來了,「做噩夢了麼?明明點了凝魂安神香。」
來人握住他的手,溫暖而充沛的靈力順著兩人相貼的手心往上,帶著奇異語調:「右右……收心、凝神、定魂。」
每落下一個詞,寧祐便覺得心神一震,如此三震之後,他茫然懵懂地睜開了眼睛,急促地喘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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