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騰然,點著了枯木枝,洞內剎時間溫暖明亮起來,照著他蒼白如鬼的臉也有了點人氣。
他按部就班,用瓦片煮開水,灌入水葫蘆,又剝皮烤了下午逮住的野鼠。
這也算是肉菜,也就是剛打完仗,人死光了才能抓得著,但凡有幾個活物,早把這一片掘地三尺了。
他撕著肉吃,咀嚼,吞咽,按部就班。
最後收拾好東西,將水葫蘆和吃剩的骨架子放在火堆外側,離洞口不遠,閉上眼抱著手臂靠牆休息。
「李蛋」在外面巴巴看了一會,意識到什麼,慢慢膝行進來,悉悉索索的,他抱起水葫蘆喝了一口——還是熱的。
又狼吞虎咽將還殘留著一些肉的骨架子咬碎吞進去,有點割嗓子,還很難吃,但是肚子會變得暖呼呼。
「李蛋」舔著手指,看了封無為一會,抱著溫暖的水葫蘆,乖乖在封無為身邊縮著手腳躺下了。
之後幾天,兩個人就成為了一句話不說、奇異的旅伴。
封無為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吃的,偶爾「李蛋」也會抓些蟲子、扒拉些奇怪的野果子,兩個人都是鐵做的胃,竟這麼吃都沒生病。
一路南下,漸漸有了人氣,再過了幾天,兩個人就看見了還算正常的邊境關口,外面圍了一圈面黃肌瘦、神情或兇惡或麻木的流民,也有婦人抱著孩子遠遠看著。
「別擠!別擠!州府大人明日還會施粥!」士兵在大聲維持秩序,「後日便會一一查驗身份入關!」
封無為看了一會,在身後找到了跟了自己一路的「李蛋」,他招招手。
對方受寵若驚地呆了一會,然後跑過來:「怎、怎麼了。」
「不要再跟著我了。」封無為和他說了幾天來第一句話,「這裡可以活。」
「李蛋」拉住他的袖子,垂著腦袋,聲音可憐地問:「那你呢?你不留在這裡嗎?」
封無為笑了,臉上繃帶隨之扯動,露出些猙獰的創口。
「不。」他說,沒有再解釋,只是塞給對方一把小刀,然後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李蛋」追了兩步,就被擁擠上前的人潮撞倒,旁邊一個憨厚漢子趕緊把他抱起來,才面了他被踩踏——
「哎喲,小心!怎麼摔在這!」
「李蛋」沒有理,扭過頭找封無為,沒找著人,頓時陰沉了臉。
「嚇著了?怎麼不說話?算了先帶你出去吧,這人多再擠著可不得了,昨天踩死兩個嘞。」
那漢子說,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往外走。
「李蛋」收回視線,好像剛回過神一樣,靦腆地笑了笑,抓住漢子的手臂:「唔、好,謝謝……」
……
「唔、放、放開我……我不要……」
下午的漢子正在磨刀,聽到嚷嚷,煩道:「給他把舌頭割了,吵吵吵,煩不煩。」
「塞了抹布也叫,下午抓回來就一直鬧,還沒鬧夠呢?」
「割了死了怎麼辦?賣不出價!」另一個男人走過來,給了「李蛋」重重一腳,踢得他頓時啞了,叫不出聲,「你也快點,夜長夢多。」
「曉得,你催也沒用,好久沒開張,這刀鈍了!」磨刀的男人說,一面閒聊,「說起來,這小鬼打哪來的?這世道能活到現在。」
磨刀聲霍霍,好一會終於停了。
「不許哭!」漢子拎著刀,走到他面前,另一個則拎捆好的豬羊似的,拎著他往外走,「去市上看看。」
「李蛋」知道他們要宰了自己賣肉,霎時流淚流得更狠,又不敢出聲怕挨打,驚慌地掙紮起來。
又被人打了一巴掌,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忽然他的眼淚一頓、哭聲一哽,嚇得差點噎過去——
只見破屋的木窗格外面,一雙平靜的、黑沉沉的眼睛正盯著屋內。
下一秒,「李蛋」反應過來那是誰,頓時安了心,然後立刻掙紮起來,吸引注意。
那漢子一邊往外走,一邊不得不雙手拎他,提刀那個回頭催促:「你磨蹭——呃!」
聲斷戛然、血液噴涌。
一把短刀用力插在他的脖頸上。
拎著「李蛋」的那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那顆頭顱落到地上,他才惶恐地鬆開手,往後跌落幾步。
封無為的繃帶上沾滿了血,頭髮上也是,看上去像是無間惡鬼。
他在男人驚恐的視線里,走進房間,單手拎起摔在地上的「李蛋」,另一隻手撿起剛磨好的殺豬刀,看了一會,然後……
轉身離開了房間。
男人已經嚇尿了褲子。
「哥、哥哥!」
「李蛋」剛一被解開,就嚎啕大哭地撲進拎著殺豬刀的封無為懷裡,把臉深深埋進去。
封無為摸了摸他的後脖頸,強迫他抬起頭,小孩兒就用那張髒兮兮的臉可憐又依戀地看著他,眼眶通紅,淚珠兒大顆大顆往下滾。
饒是封無為這樣屍山血海爬出來的怪物,沒有過去記憶的無心之人,也被他的視線看得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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