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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無為平靜地接受了這段判詞:「我知道。」

封槐有些意外地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他。

在他心中,封無為是個從不懷疑自己,不遲疑、不膽怯、不在乎所謂命定的人。

但對方已經能說起後悔……

封無為說:「所以,我做出了改變。」

「我不能接受你再一次在我面前受傷,變得不成人形,變得四分五裂。」

絕大部分時候他都不干涉封槐的任何舉動,只要能夠確認對方在他的領地內,在他的視線下,是完好無損的、健康的。

他總是沉默無聲,而封槐是個需要聲音、需要直白的內容去填滿的,心裡一片空白的被獨自留在了痛苦中的孩子。

所以過去的一切必然發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現在,他不會讓那些事情重演,也不會讓封槐逃走。

房間裡一時沉默下來。

封槐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對方,他擅長逃避,不擅長這樣坦然與殘酷地剖析。

他皺著眉想了想,終於找到了轉移話題的藉口,他自然道:「我都忘了為什麼提起這茬了……哥哥,說什麼美玉無瑕,你看,你都不在乎我牙齒長歪了。」

封無為坦然道:「嗯,那只是誤以為。」

「實際上,我只是愛著你——如果世俗對愛的定義與我對你的感情相符。」

「是希望對方永遠在我的視線範圍內,聽見對方的聲音就會平靜。」

「是對方興奮而開心地講話就會忍不住微笑,對方痛苦就會忍不住皺眉,心臟會像是受傷一樣抽搐。」

「無論這種愛是出於什麼……我無法接受你受傷,你痛苦,也沒有辦法對求救的你視而不見。」

他早就明白了,他弟弟是個任性的、眼淚做的、滿肚子心事的撒謊精,同時也只是個被一個人留在舊時代的、長不大的孩子。

所以他的沉默,只會被誤讀,他的順其自然,只會成為兩個人之間鴻溝的開端。

所以他要告訴對方。

封槐許久沒有說話,封無為低下頭,才發現他已怔了許久,神色古怪而扭曲,仿佛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話語。

過了一會,他終於乾巴巴道:「愛……愛、什麼……你為什麼講得這麼輕鬆?」

他仿佛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供他懷疑和攻訐的點,鬆了口氣:「哥哥,你是不是偷偷和其他人練習過了,太熟練了!我會真的上當……」

封無為說:「嗯,練習過很多次。」

明明是自己說出的猜測,結果對方一承認,封槐心臟又變得極不舒服。如果他有,他沒有剖開看過。

他偽裝的、或者說短暫的平和柔軟頓時消失了。

封槐翻身將對方壓在身下,眼睛裡燃著怒火和妒火。

他忍耐地重複咬牙笑起來:「哥哥,是誰呀?他現在在哪,我不得見一見?」

「見他做什麼,殺了他?」封無為用指腹輕輕摸他的臉頰,過了一會說,「他正氣得快掉眼淚,坐在我身上。」

封無為說:「不會有別人,封槐……我言出必踐。」

他聲音那麼篤定。

封槐又迷茫起來,也許對方說的任何話都是真的呢。

他也很想相信,他知道的,他哥哥一諾千金,說的話從來算數。

唯獨一次,沒有赴約……

不對,從來沒有約定,沒有誰承諾過他一定赴約。

可是即便對方說著「恨他」「如果這樣做,就會殺了他」,即便對方臉上的神情寫著暴怒與厭惡,他也覺得對方會赴約。

他哥說過的,無論怎樣,都會來救他。

那為什麼不來……是有苦衷的嗎,他曾經又暗惱自己賤,又忍不住替對方找無數個理由。

他想不出來,他想不通。

如果他是個真正的瘋子就好了,或者是個傻子。

偏偏他是個敏感多疑的假瘋子。

「說不了愛,那就說回恨吧。」封無為替他縷開垂下的髮絲,問他,「之前一直在逃避,說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封槐,你真的沒有恨過我嗎,恨到如今,也無法和解。」

封槐沉默地盯著他,忽然笑起來:「好呀,哥哥,我喜歡聊這個……我們就聊這個。」

「我啊,我最恨你,當年離我而去,我每每夢回,都只能看見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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