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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桑也失神的、麻木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灼傷他的心口, 讓他後來的三年無數次退縮。

彼時, 相召南以為,桑也惋惜的是無事牌碎碎合合還是躲不過被人淬滅的命運。

現在才明白, 桑也惋惜的是什麼。

桑也說, 他自由了。

原來自由的,還有孩子的靈魂。

相召南眼神空洞迷離, 沉浸在往昔里, 雙手扣著輪椅扶手,骨骼突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悲慟如同潮水, 波濤洶湧,將他淹沒, 敲打著每一寸痛苦的神經末梢。

似乎有一根魚刺卡在他的喉口, 或者是太多的話傾巢而出而擠得喉口狹窄的空間水泄不通, 總之, 他現在隻字不言。

只有沉重的心跳聲在靜謐的病房裡格外清晰。

為在世間僅存不到兩個月的靈魂, 敲響遲來的喪鐘。

相渡南輕蔑地笑著,「大哥你也有露出這副神情的一天。」

他拍拍手,毫不在意自己拋下了一個威力多大的炸彈, 朝相召南揮揮手,「不打擾你緬思了。」

相渡南走後,病房裡只剩下相召南一個人。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相召南卻不再覺得是老天爺刻意催淚,催人哀思,催人肝腸寸斷。

只覺得是自己心口的暴雨從天口墜了出來。

他長久地沉浸在其中。

終於懂得了那些在墳墓前哭泣的人是何等可憐。

護士按時進來查看了情況,見人只是枯坐在輪椅上,邊上有一隻摔爛的手機,但沒有別的什麼意外情況,沒多留步,準備去下一間病房。

然而護士剛剛轉身,就聽見病人的電話響起。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病人皺著眉,反問:「你在說什麼?」

片刻後,護士聽見病人用顫抖的聲音問:「桑也……失蹤了?」

下一秒,就看見原本雙目放空的病人突然搖動輪椅到放置拐杖的地方,靠著雙臂支撐起自己,強行站了起來,開著電話免提往外走。

護士阻攔他:「欸,你現在不能出去!你至少,至少坐在輪椅上面啊!」

……

清明節前一天,桑也就期待著要回春城,上次沒能和爸媽姥姥好好說會話,一定要補回來。

桑也這樣對桑守安說。

但桑守安不免有些擔憂。

清明照例是要下雨的,而且悠長綿延,一整天都濕噠噠的。

上次因為下雨,沒能久留,這次真的能如願嗎?

桑也看出了他的擔憂,露出貝齒莞爾一笑,從房間裡取出兩件東西。

一個是隔濕的墊子,一個是止痛藥。

「我早就準備好了。」

於是第二天,桑守安驅車,帶著桑也回了春城。

這回沒帶上老大,雨下得大,萬一老大回去跟著兄弟姐妹們在濕濘濘的山地上混,弄得滿身都是泥濘,到時候不好帶回來。

車還是直接停在了墳塋前。

一人一把黑傘。

桑也跟家裡人一一打了招呼,好像他們都還在世間。

提前吃過止痛藥的桑也暫時沒有感覺到特別厲害的腿痛,只是有些酸,尚在能忍耐的範圍內。

等他嘀嘀咕咕、邊說便偷覷大哥眼色地跟爸媽吐槽完大哥一點不懂談戀愛,把嫂子氣得再也沒來過家裡後,被桑守安按住頭。

「香瓜地里的麥冬能摘了,你去摘點回來。」

「你怎麼不去。」桑也嘟囔,大哥就是聽自己說他壞話故意的。

桑守安笑著把推他轉身,「我有話跟爸說。」

才看見弟弟一扭一扭跟只小企鵝一樣離開了墓地。

等人沒影了,桑守安才開始絮說這段時間的事情。

「爸,你看耶耶,一到你們面前就跟個小孩子一樣。」

「如果不是我沒有照顧好他,他本來可以一輩子都是小孩的。」桑守安有些沉悶道,嘆了口氣,「不過這段時間也不算全無收穫。」

「之前得到的消息,陳國安應該是要死了,陳家強兩個案子一共判了二十年,等他出來……呵,他出不來。」

「房地產是爸媽的心血,但現在的形勢,我們的確不好再回去。新領域也挺好的,之前招來的投資,和家裡解凍的資金,夠我們在這個行業深研了。」

「若非是耶耶的後遺症,我可能還想不到往這個方面使力。」他神色低落,不知是喜是悲,「腺體後遺症靶向藥物的開發和二次誘導分化進展挺順利的,如果成功了,耶耶能少受很多罪,新桑也能靠著這個項目躋身行業中心。」

「但我並不覺得有多高興。」桑守安搖頭,滴滴答答的雨砸在黑傘上,「我更希望耶耶從來沒有受過這些罪。」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太哀傷,不想勾起爸媽的壞心情,他話風陡然一轉:

「耶耶剛才說的話你們別放在心上,我再怎麼不行,也比他那三年好吧,他沒有評判權,我說的。」說到這裡,桑守安才勉強笑了下,絮絮叨叨地往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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