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凝神之下,艙外一切的風雨混亂都仿佛猶在眼前,縱然顧深能將世間許多事情盡握掌中,但是在大自然的恐怖威力面前,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無能為力的現實。
平靜的面容之下,他也有慌亂……若是這一場風浪徹底失控,掀翻了戰船,那他縱然有蓋世的神功,只怕也唯有葬身海底的結局。
若是從前的他,或許無所畏懼,可是如今他有了牽掛,他愛的人,和那尚未出生的孩子,還在等著他回去,所以他萬萬不能有事。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船身終於稍稍穩定下來,顧深心下鬆了口氣,似乎這才想起自己懷中還抱著個人,低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樓應之竟然睜著眼睛。
那雙眼睛不似午間看見時的清明,此刻正茫然的看著顧深。
「你醒了。」顧深低聲問了句,還沒等對方回答,又接著道,「外面風已停了,本王出去看看,順便讓大夫過來。」他說著,便打算將樓應之放下,鬆手時,卻突然被對方拉住了衣擺。
「別,不要……不要走……」樓應之顫抖著語氣虛弱道,他此刻腦海里一片混沌,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對方身上的溫暖,他只知道,這溫暖讓自己安定,而他此刻害怕失去,他想要留住。
顧深向來不是個同情心多麼旺盛的人,聽見他的哀求,心中並無多少感觸,頓了一下之後,他還是將樓應之放到了床上,然後動作利落的翻身下了床。
樓應之伸手欲攔,指尖觸到了顧深的袖擺,然而什麼也沒抓住,他愣愣看著的立在床畔的身影,仿佛整顆心都空蕩了起來,黑暗和寒冷猶如洪水猛獸侵襲過來,樓應之面上原本的期待和祈求在轉身之間被恐懼和絕望吞噬殆盡。
他突然雙手抱住腦袋,蜷縮著倒在床上,身子瑟瑟的抖動著,仿佛承受了無盡的痛苦。
顧深聽見動靜回頭,見狀面色一凝,他轉身重新走到床邊,伸手推了推樓應之朝著外面的背部:「喂,你沒事吧?」
樓應之身子僵硬了一下,口中發出語意不清的呢喃。
顧深湊近了聽,發現他一會兒說著「不要」,「走開」,「救命」……之類的詞,過了一會兒,又喊著「冷」,那語無倫次的模樣,就像得了失心瘋的一般。
顧深喊了幾聲,見他仍舊一副沉靜在自己世界中無法自拔的模樣,便乾脆伸手將他強行板正過來,手無意間碰到樓應之的皮膚,發現他竟然又開始發燒了。
「該死!」顧深忍不住低罵了一句,掀過被子蓋住樓應之的身子,然後重新將他裹進被子裡,這戰船上僅有的炭火之前都給他用完了,根本沒什麼取暖的東西,顧深能想到的,只是用自己的真氣為他緩解身上的難受。
他一手扶住樓應之的身子,另一隻手抵上對方的後背,許久過去,感覺到懷中的身體終於平靜下來,顧深將他放到床上,站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原本陷在昏睡中的樓應之莫名醒了過來,他艱難的掀開眼皮,正看到顧深轉身離去,樓應之看著那高挺修長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失神。
怔愣時,對方卻突然回過頭來,驚鴻一瞥間,樓應之的心咯噔一下,頓時失去了原有的節奏。
雖然早已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張臉,但這回眸一瞥的驚艷,還是震顫了某人的心扉。
蒼白的面色泛起兩抹薄紅,一直延展到了耳後根,若不是他正在病中,說不動就會引起顧深的注意,但此時顧深看見他這模樣,只以為他是身上難受,於是開口問道:「可是哪裡不適?你且忍一忍,本王讓軍醫過來給你瞧瞧。」言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在顧深離開許久之後,樓應之虛散的目光還落在門口的地方,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而新奇的感覺、夾雜著淡淡的寥落,盈滿了他的心頭。
那時他尚不知道,這不經意的一眼,在日後,竟然成了他半生歲月間,化之不去的執念與絕殤。
外面風浪終於消停下來,只是雨仍舊下個不停,士兵們在整理船上的混亂,戰船的舵手正朝著這邊走過來,看見顧深匆忙剎住腳步,恭敬道:「王爺,末將正好有事要尋您呢!」
「什麼事?」顧深問道。
舵手面色有些凝重:「方才那一場風浪,讓我們偏離了原本的航線,這場雨也不知何時才能停下,依照末將往日航海的經驗,海上現在很不平靜,據勘察,前方不遠處有座晃島,為保險起見,末將建議先到那裡停靠,等天色放晴之後,再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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