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別客氣了。」
喬季同看著瘦,卻很有力量。黎建鳴推了兩把,那手臂就跟螃蟹鉗子似的。不僅沒推開,運動褲還被扯了下來。
兩個人都低著頭,看那屈居在小帳篷里的山巒。
黎建鳴急中生智地扯謊:「我一進浴室就興奮。你不用勉強。」
「沒有。」喬季同鎮定自若地站起身,「不是多大的事。」
雖然嘴上這麼說,卻也沒再去扒黎建鳴的內褲。輕輕掩上浴室門,只留一個放腿的縫。而後轉頭拿下花灑,開了熱水。
「黎先生,閉眼睛。」
喬季同的聲音很是溫暖柔和,在浴室里盪起一圈回音。
黎建鳴心裡一盪,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喬季同擔心水噴到傷腿上,用手掌包攏著花灑。水流從指縫裡汩汩地流出來,澆在頭皮上,也是溫溫柔柔的。
喬季同沖了一會兒。關上了水。害怕黎建鳴冷到,用浴巾擦乾了他身上的水珠。
壓了泵洗髮水,用手掌暈開,輕輕抹到黎建鳴頭髮上。十指插進發間,沿著頭皮一寸寸搓洗。認真得像是擦洗名貴的古董瓶。
黎建鳴舒服得不想動彈。可能是因為隔絕了視覺,臉皮也稍厚起來。他大剌剌地坐著,隨便帳篷里的兄弟是點頭還是變身。
洗完頭髮,又開始擦洗身上。
黎建鳴雙手一點事兒都沒有,他完全可以自己洗身子。可當喬季同的手蓋到他肩膀上時,他就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抹了沐浴露的手,從脖頸搓到前胸,從前胸搓到小腹,一路打著圈點火。
氣氛越來越旖旎,浴室里迴蕩著咕嘰咕嘰的曖昧聲響。
帳篷里的山巒都要變成了太陽。
黎建鳴的腦子裡也進了個太陽。
喬季同的臉也紅成了太陽。
「···別抹了,沖吧。」黎建鳴開口道。
「嗯。」
「幫我拿條新內褲。不要平角的,要寬鬆的。」
「···好。」
——
這以後的日子,兩人相處可謂十分融洽。
因為喬季同不會開車,打車送黎建鳴去醫院換藥不方便。他便在網上學怎麼換。其實也不難,無非是拆掉紗布,擦碘酒,上新紗布,上石膏板。
做飯也是無比上心,每天查有利於骨頭癒合的食材,天天換著花樣。
而黎建鳴對他也一改傲嬌跋扈的勁頭,極盡溫柔。甚至還要給他安排吉他課程。但喬季同推掉了,說以後等黎建鳴腿好了以後自己報。黎建鳴現在也的確離不了人,便也沒再堅持。
就這樣過了兩個星期,春節要來了。臘月二十八,黎建鳴老家的人來接他回家過年。
黎巧怡聽說黎建鳴摔折了一隻腿,直接派了一輛房車,外加兩個司機一個阿姨來接。
看到那仨人都是做事利索的穩當人,喬季同稍稍放心了些。第二天也收拾東西,踏上了返鄉的火車。
喬季同媽媽那邊的親戚都斷了聯繫,所以只能回大姑家。大姑父老家離得遠,大姑一家過年基本都是回大姑的娘家,也就是喬季同的爺爺奶奶家。
喬季同的爺爺奶奶家在鄉下,一個幾十年都沒什麼變化的窮地方。膝下總共七個孩子,喬季同的爸爸排行老三。
孩子一多,就有偏心眼。喬季同的爸爸不是最出息的那個,也不是最有眼力見的那個,更不是最大或最小的那個。老兩口並不是很疼愛,連帶著對喬季同也一般。甚至叫名字都經常叫錯,叫成喬同濟。
下了火車,要坐小巴。下了小巴,還得打個三蹦子。
農村的三蹦子都很簡陋,架子上糊的塑料膜。塑料膜破了,就貼塊透明膠。年頭越久,透明膠貼得越多,左一層右一層的,翹起一塊塊的黑邊兒。
喬季同坐的這個,簡直比濟公和尚的袈裟還要破。破到看不出來是車上打補丁,還是補丁粘出個車。
喬季同坐在粉色大花床單鋪的木板條上,一路跟著引擎哆嗦。他忽然想起最近超市一樓的那個減肥機。人站上去,摁了啟動按鈕,就跟著機器一起哆嗦。
打完折一千九百九十九。
兩千塊錢。能做一百趟三蹦子。怎麼合計還是三蹦子划算。
北方鄉下的冬天,冷得荒涼。凍得梆硬的土地,灰得白蒼蒼的天。偶爾過去一兩輛摩托,摩托後坐載著尿素袋。
哆嗦了半個小時,到了村口。喬季同挎著布包,拎著飲料補品,順著泥路往裡走。
富裕的城市日新月異,窮苦的村落一成不變。這樣一個落後的小村子,不管是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都是這樣的。一樣的紅瓦片平房,一樣的稻草垛,飄著若有若無的糞味兒和土腥。
喬季同的爺爺奶奶家在村尾,得繞過一個凍冰的小池塘。
雙門的平房,連著個倉庫。有個大院子,院子裡養著三隻豬,栓著一條狗。
狗看到喬季同,扯著嗓子開始吠。屋裡的人聽到動靜,迎了出來。
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
「哎呦,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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