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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老家的那個小縣城不大,體面的初中就一個。不管是余遠洲還是喬季同都是那個初中出來的。學校後的小公園承載了喬季同不少回憶。如今沒了,倒真有點悵然若失。

兩人又就著陳年往事聊了聊,下午的時候到了公墓。

余遠洲的父母和喬季同的父母都葬在這裡,不過地方不一樣。喬季同家的在稍微往裡一點,兩個人也沒分道,先是一起去了余遠洲父母的墓。

清明節的前一天,掃墓的人不少,墓園裡不僅不冷清,反而有點熱鬧。喬季同拿濕巾抹著祭品台上的積灰,余遠洲往上擺祭品。

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悽然的名字。

余遠洲的父親是自殺,母親是病逝。兩人一前一後也沒差上五年。

余遠洲面容虔誠地點上香,跪在墓碑前雙掌合十。

「爸,媽。兒子來看你們了。我過得還湊合。這兩年不太順心,但總會有好的時候。不用太惦念。」

喬季同站在余遠洲的身後,跟著鞠了躬。

這時候聽到身後響起來一聲招呼:「遠洲!」

兩人齊齊回頭,就見一個中年女人身後跟著個小青年走過來了。女人穿得中規中矩,身旁的青年卻一頭張揚的紫毛。吊兒郎當的模樣,拎著個果籃都要悠到天上去了。

余遠洲站起身來:「小姨。俊豪。」

紫毛一看到余遠洲,渾身的吊氣一下子散了個乾淨。像是蠍子遇到大公雞,耷眉臊眼地回道:「哥。」

等兩人走進了,余遠洲對著那紫毛青年冷下了臉,低聲訓斥:「不學好。腦袋染得像什麼。」

紫毛不敢頂嘴,略帶討好地懇求:「染著玩的。沒不學好,哥你別生氣。」

王妍見到兒子吃癟,捂著嘴笑:「哎,還是你能治得了他。」說罷又看到了余遠洲身後的喬季同,「呦,這孩子瞅著眼熟。是不是你爺爺對門那家的?」

喬季同點點頭,跟著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

「哎。」王妍笑眯眯地道,「好久沒見著,一下子長成大人了。」

喬季同在原地跟著客氣了幾句,就識趣地拎起香燭:「您們聊。我去我家那邊看看。」

余遠洲點點頭,偏頭在他耳邊道:「過會兒去找你。」

「不急。好不容易碰上了,慢慢聊。」

喬季同又是禮貌一笑,好奇地看了一眼紫毛。對方注意到他的眼神,又一下子趾高氣昂起來,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喬季同無奈地笑笑,轉身離開了。

對於余遠洲的家事,喬季同是知道一些的。他爸是老師,因為被栽贓猥褻得了抑鬱症,在一個大雨天從家裡陽台翻下去了。

他媽端著剛做好的菜從廚房出來,就看到了大開的窗戶和紛飛的窗簾。

不知道是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還是覺得丈夫的死自己難辭其咎。余遠洲的父親去世沒兩年,母親的身體也垮了,查出了癌。那時候余遠洲小學還沒畢業。

他媽最後在醫院的日子,都是她妹妹,也就是余遠洲的這個小姨照顧的。

余遠洲說過,小姨這份恩情他會一直記著。小姨算他半個媽,小姨的兒子就是他親弟。

還記得說這話的時候,余遠洲也才上初中。可就已經儼然一副男子漢的樣子了。喬季同很佩服他,也很崇拜他。余遠洲是他追逐的理想,只是他沒能追得上。

喬季同垂下眼帘,心裡難受起來。要是當初能上得了高中,現在的自己會不會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可他這輩子,終究是廢了。

不是被自己廢的,是被命給廢的。

他想上學,可惜他命里沒這個。

走到了自己父母的墓碑前,喬季同望著那兩張照片。

父母沒的時候,他還不怎麼記事。如今看著墓碑上的兩張臉,比起親切,更覺得遙遠。

他默默地擦墓碑,擺祭品,最後焚上香。做完這一切,他沒有像余遠洲一樣「交代」,只是呆愣愣地看著香火的細煙往上飄。

等到夕陽西下,天開始涼了的時候,余遠洲過來了。

跟著在墓碑前鞠了躬,叨咕了幾句。無非是什麼季同現在很懂事,自己會照顧他之類的。叨咕完拍了拍喬季同的後背:「走了。晚上咱哥倆在房裡好好喝一頓。」

「嗯。」喬季同跟著他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扭頭看了看。

墓碑上的年輕男女仍舊是微笑著,在金色的夕陽下顯得有幾分。

他忽然覺得眼底一熱,硬生生從墳墓上看到了「家」。

余遠洲注意到喬季同通紅的眼圈。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狠狠揉他的頭,直到把他揉成鳥窩才罷休。

他們肩並著肩,背著夕陽走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像是兩匹離群的小狼。

也許他們不會永遠走在一條路上。但至少在當下,因為彼此的陪伴,並沒有覺得太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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