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建鳴扒在床邊絮絮叨叨地說,到最後都有點不知所云了。
喬季同被迫聽著,心裡是說不出的苦澀和疲憊。
第三天,喬季同轉到了單間。雖然環境也沒豪華多少,但最起碼有窗戶,見得到陽光,分得清日夜。而黎建鳴也終於不用每天緊盼著那可憐的十五分鐘,可以24H陪護了。給家屬用的陪護床是摺疊的,從病床旁邊的柜子里拉出來,又窄又低,比綠皮火車的臥鋪還簡陋。
黎建鳴一米九的大個子,就算把自己疊起來躺,也還得懸空一半。但他沒有一宿不在這張床上睡。半夜定震動的鬧鐘,每隔兩個小時爬起來一次給喬季同翻身。
喬季同的管子仍舊插著,嘴邊已經有點潰爛。但他的情緒都一直很安定,沒有崩潰,沒有哭泣,沒有要拔管的動作。多苦痛的治療都表現得十分配合,甚至可以說是乖巧了。
黎英睿和黎巧怡來探視過一次,順帶也想勸勸黎建鳴。可看到喬季同的慘狀,再看黎建鳴那草一樣的頭髮和胡茬,勸說的話是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黎英睿臨走的時候給了黎建鳴一張卡,輕聲道:「這卡你給小喬拿著。咱爸精明了一輩子,臨了晚節不保做了這麼件蠢事。這件事,沒有一個人討到了好,包括他自己。」
黎建鳴沒要那張卡,對這句話也沒做任何評價。只是木著臉用下巴點了點外面:「別勸我。我現在瞅你們誰都鬧心。往後見我咱們在外邊,都別來了。」說罷不由分說地關上了門。
十天以後,喬季同的意識足夠清醒,可以拔管了。
下午三點,進來兩個紫衣的護士。其中一人對黎建鳴道:「準備拔管了,家屬出去吧。」
黎建鳴一點兒也不想走:「啥技術活不讓看?」
護士白了他一眼:「不是不讓你看,怕你妨礙我們工作。你要看就站遠點看,別衝上來喊啊。」
黎建鳴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你們輕點兒。」
「你還是出去吧。」
「我不吱聲了。你們整吧。」
兩個護士開始給照例給喬季同吸痰。吸痰這個環節每天都有,把管子插到氣道里,每次喬季同都會劇烈嗆咳,整個人像是要報廢的發動機。那痛苦的樣子,每次都看得黎建鳴心如刀絞。幸好喬季同還年輕,肺部裡面並沒有什麼痰,吸痰結束後護士拔掉了嘴裡的插管。管子剛一拔出來,喬季同就開始嘔吐抽搐,旁邊的血氧機顯示的氧飽和度一直降。
歲數稍大點的護士說了一句:「不行了,上氧氣面罩。」
這句不行了就像個晴天霹靂,黎建鳴只覺得眼前發白,一個慌神栽倒在地。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正歪在陪護家屬的小床上,手背上打著吊針。
剛要起身,門被推開了。白天做拔管的女護士進來說道:「你可真能給我加活兒。後面拔別的管,你還是出去吧啊。」
黎建鳴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跪起身,扒到喬季同的床邊。
「他沒事,這會兒睡著了。等醒了就能說話了。醒後四個小時不能喝水,他要難受你就給他潤潤嘴唇兒吧,頂多30ml啊,別給多。」
黎建鳴長舒了口氣:「你說不行了,我還以為真不行了 。」
護士過來給黎建鳴拔了針:「下午的時候的確是不行了。ICU就是這樣的地方。」
黎建鳴犟了一句,像是給自己聽:「他不會有事的。」
他何嘗不知道ICU就是這樣的地方。每天都像是走鋼絲,刮點小風兒就晃得不行,隨時可能掉到下去。
今天感染了,明天發燒了,後天腹腔積液,大後天又怎麼樣了……
他聽著,看著。一顆心懸起來,放下,懸起來,又放下。
這種心上的折磨,說是世間最殘忍的酷刑都不為過,熬得黎建鳴兩鬢都生出了白頭髮。
作者有話說:
今兒沒了哈~下周黎狗的勁敵應該就會登場了~
這文二十萬字哈。還剩五萬,都給俺坐穩當兒的,不准走。
第65章
喬季同醒來的時候,下半身涼颼颼的。溫熱的毛巾正在他的小腿上輕柔地擦拭著。
黎建鳴借著月光,擦得很是認真。甚至連腳趾縫都一個一個地抹。
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何時做過這伺候人的活。可這些天,這些護工的工作,他哪個都沒少做。
不是嫌人家下手重,就是說人家亂摸。後來索性就都不用護工了,哪怕是髒活累活都親自上陣。
其實這樣光著身子,沒有隱私地任人擺弄,是很傷自尊的一件事。喬季同一開始是意識不清醒,後來是說不出話沒辦法拒絕。
但是今晚,在完全清醒的意識下,他覺得尤其羞慚,羞慚到他沒辦法用生疏的稱呼來叫黎建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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