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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小塑料桶,澄黃的,粘滿砂礫。拎在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手裡,晃晃悠悠,像是剛從海邊敗興而歸。

黎建鳴盯著那個小桶,太陽穴突地一跳。

「鐵道窗口的票姐都知道,這算個什麼秘密。」

案底。對了。喬季同有案底。

不是火車,也不是飛機。大客。是大客!!

黎建鳴變道調把,一路霹靂閃電地衝著客運站去了。

第78章

喬季同把民工包推進巴士底層的行李箱,小跑著上了車。不年不節的平日子,車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乘客。

他挑了個靠後的窗邊坐下了。看著廉價的藍色窗簾,又想起了六年前。他把窗簾擼到一邊,把頭磕到玻璃上。

一時的拼命不難。憑藉著一咬牙的衝動,喬季同也做得到。

可生活不是一時的。生活是呼吸。牙咬碎了,扛不過去了,生活也不停。天性里的怯懦,骨子裡的自尊,經歷造就的現實,還有心底的衝動。像是多根反方向的韁繩,在他身上五馬分屍一樣拉扯。

收不回,放不下,擁著疼。

喬季同知道逃跑不光彩。但他真的是憋不出別的好招了。

客車搖搖晃晃地啟程,忽然一道引擎轟鳴劃破雨夜,隆隆而來。喬季同下意識地往外瞟了一眼,就和對面車道的黎建鳴看了個對眼。

喬季同身子一震,唰地拉上了窗簾。

巴士駛出了繁華地帶,街道靜了。摩托的引擎追在後面訇訇響,像撕心裂肺的呼喚。

喬季同呆頭呆腦地杵在座椅里,不知道怎麼辦。

雨嘩嘩直下,夜猙獰著臉,風惶惶而逃。玻璃被拍得啪啦直響,像是錯亂的鼓點,叩得人心焦痛。

忽然間,一道閃電晃下,車廂慘白一片。雷聲接踵而至,宏大悶重,像是從地底打出來的。

喬季同橫下心,拉開窗簾,扒在窗戶上看追在旁邊的黑影。

黎建鳴從摩托上扭頭看他,頭盔上晃著痛楚的青白,一亮一亮。

雨越下越大,彼此已經看不清,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只剩下馬賽克似的剪影。

喬季同小臂交叉,示意黎建鳴不要再追。

黎建鳴搖頭。

喬季同晃著手裡的手機。

黎建鳴仍舊搖頭。

巴士搖曳著拐上了高速。摩托歪歪斜斜地緊隨其後。

夜晚的高速公路,沒有路燈,只有車燈。大雨傾盆,雷電疾走,像是一條斷命路。

喬季同把手心摁在玻璃上,死盯著大雨里的黎建鳴,生怕他出事。

怕到忘記呼吸,怕到心臟停跳,怕到腦子裡開始晃走馬燈。

不是大塊大塊,而是精確到每個細節。年輕的兩個人,在亮堂堂的小別墅里轉來轉去,像一場甜蜜的夢境。夢裡的時間總是過得很長,以為渡過了半生,恍然間也不過半年。

雨一直下。

記得黎建鳴曲腿坐在窗台上,顯顯擺擺地給他表演魔術。實際在後面掰著撲克角偷看,都掰出摺痕了還嘴硬不承認。

雨一直下。

記得黎建鳴雅思差了一點沒過,氣急敗壞地把練習冊放爐灶上燒。燒了一屋子煙觸動了防災警報,一邊喊著火了一邊衝到浴室,把他扛肩上往外跑。

雨一直下。

記得黎建鳴帶他去划船,途中勝負欲泛濫,拉著他和旁邊船上的體育生比賽。結果第二天肌肉酸疼,誰也沒爬起來。

雨一直下。

記得兩人疊在床上。在月光下相擁,接吻,作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黎建鳴說想養只狗。他問想養什麼狗,黎建鳴說養只大狗。他搖頭說大狗不行。黎建鳴又說,那養只小狗。他說小狗不行。黎建鳴氣得咬他肩膀頭,說那你問個屁。

一幀幀,一幕幕,無比清楚。

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臉皮一陣熱辣辣的刺疼,喬季同捶著玻璃痛哭起來。

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對。留也留不下,走又走不得。明明這樣的苦日子,活著都他媽算個壯舉,誰敢要什麼JB愛情。

可他對黎建鳴的愛,這麼深這麼痛,像個大釘子,把他整顆心往刑架上釘。

你要我怎麼辦?黎建鳴,你要我怎麼辦?

你知不知道。我這心。這心!

喬季同一邊哭一邊蹬腳,抽羊癲瘋似的。售票員站在不遠處手足無措,呵不出,勸不得。

半個來小時後,雨小了。巴士也停進了服務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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