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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廷秀驚喜地追問:「搞藝術的?什麼藝術?」

「根雕啊。」

這職業太罕見,兩人都沒反應過來:「什麼根雕?」

「幸遇惜才痴雕客,枯木逢春再千秋。根雕啊,是咱國的傳統雕刻藝術。用樹根兒、樹身兒、樹瘤兒,取捨加工…」

陳正祺還沒解釋完,陳熙南驀地反應過來。拄著台面打起鳴兒,腿都笑軟了。

陳正祺看他笑成那樣,還以為他是看不起。一臉嚴肅地教育道:「兒子,你別覺著容易。掀蓋頭是手藝,那根雕更是手藝。瞧人家拇指上戴的木頭戒,手頂巧兒的,不比你差。」

「小軒就是多才多藝。」陳熙南擦抹著眼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還會耍雙節棍呢。等過會兒,給您倆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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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祺去泡茶,客廳里就剩段立軒自己。剛才只顧著應付老頭,這會兒才騰出眼睛打量。

極復古的老房子,像是停滯的時間。實木的舊沙發,一個三人位,兩個一人位。套著淡綠的沙發罩,靠背上鋪著白色蕾絲。

沙發上方掛著一幅水墨畫,對面貼著世界地圖。地圖下一個老背投電視,左邊放著華南牌縫紉機,右邊擺著倆實木櫥。湊近一看,櫥里全是陳熙南的獎狀。別說什麼青年醫師手術大賽,就連小學的三好學生,都仔細地過上收縮膜,菜單似的裝訂著。

櫥子頂上擺了一座木雕大象,旁邊戳著幾張照片。其中有兩張並排放的全家福,但成員卻略有不同。

左邊那個是一家三口。一個白淨的小孩,乖巧地坐在媽媽腿上。落尾眉,自來卷。雖說還兜著尿片,但依稀能認出是陳樂樂。

右邊那個是一家五口。兩對夫妻,倆老倆少。當間兒抱個小男孩兒,反戴棒球帽。衝著鏡頭比耶,調皮地伸著舌頭。而這張照片裡的小夫妻,明顯比左邊那張年輕不少。

這小孩兒是誰?難不成自己還有個大舅哥?怎麼沒聽陳樂樂說過?

段立軒疑惑了會兒,就又被另一張照片吸引了注意。十寸大,裱在相框裡。陳樂樂戴著紙制王冠,正低頭切蛋糕。鏡片上晃著燭光,笑得幸福甜蜜。照片的右下角,壓著一張手寫字條:

次子陳熙南,於2007年9月6日成年,攝於錢塘新新飯店。

成年以前,堅決貫徹了『兩不慣』:人品道德,不慣。衛生作風,不慣。

既以成年,往後實行『三不管』:生活細節,不管。人生選擇,不管。能自我解決的困難,不管。

以此條自我警示、互相監督。

段立軒伸出手,隔著玻璃摸了摸。摸摸18歲的小臉蛋兒,再摸摸18歲的小身板。

掏出手機,拍下那張照片。反覆欣賞了半天,又扭頭環視一圈。

酷寒的天,心卻溫暖。身處這個充滿故事的老房間,像是找回了丟失的童年。脖子上掛的扁鑰匙,手腕上綁的五彩繩。橡膠味的暖水袋,媽媽手織的毛線衫……

也許生活這件事兒,還真就得慢一點。從前總是急吼吼地戴上面具,把鑼鼓打得震天動地。迷失在熱鬧里,還誤以為那就是自己的人生。可等到曲終人散,才發現台下沒戲看。

三十歲前,歲月無窮。三十歲後,彈指揮間。

三五年的轟轟烈烈不難。三五十年的平平淡淡才難。

世上最可愛的父母,養出了世上最可愛的陳樂樂。世上最可愛的陳樂樂,被他段立軒給撿著了──好險差那麼一寸半點,兩人就要錯過。

他忽然覺得無比感恩,對什麼都不恨不怨。原諒了這世間所有的邪惡齷齪,包括屬於他自己的那幾個。

這時廚房裡傳來陳熙南的驢叫,打斷了他的思緒。沒一會兒門被推開,陳正祺拎著茶壺溜達出來:「都說南甜北咸,你姨可真不含糊。這幾個煮餑餑兒,愣要了我三大缸子茶水兒。差點兒沒變燕麼虎兒。」

陳熙南跟在後頭當翻譯:「我爸說餃子做咸了,來喝點茶。」

許廷秀在廚房裡冷笑了聲:「你那是餃子齁的?你純是話多齁的。」

段立軒以為許廷秀心情不好,往廚房裡張望了眼:「姨忙啥呢?」

「忙著當瓷洗太后,嫌我這大內總管刷不乾淨。」陳正祺剛坐下,發現忘拿杯子了。緊著往回倒騰,嘴裡還不忘自嘲,「半截子入土的人,做事兒也跟著半不囉囉。」

陳熙南坐到段立軒旁邊:「冷不冷?我給你拿個毯子蓋?」

「不冷。」段立軒湊到他臉邊小聲問,「你媽生氣了?」

陳熙南想起剛才許廷秀的話,由衷佩服他媽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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