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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河北面。

「嗖——」「嗖——」「嗖——」

架架飛行器盤旋在上空,匆忙尋找著降落地,但入目之處儘是殘屍稠血,根本找不到一處可以容下雙艙飛行器的落腳之地。

凌洲實在心焦,等不得飛行器降落便徑直越過攔在面前的軍雌,推開艙門,剛要直接飛下去,整個人便僵在了原地——

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雪終於在黎明之際將將平息,冬陽被殘雲擋去了大半,幾抹晨輝擦著地平線直射而來。殘破的紅黑軍裝,散落一地堪堪被碎肉粘黏起來的赤紅鱗片,高負荷運轉到現在口子還在冒著淡淡白煙的光槍流炮,斷裂成幾段依然可見其恐怖長度的粗尾,倒在血泊中堆積成山被紅雪蓋了大半的毫無生氣的軀體,深陷在砸出來的巨大凹坑裡的流彈殘片,根本湊不齊一副完整身軀的斷體殘肢,尚未完全消散的淡綠色薄霧……周身黑灰紅血潑盡,單膝落下,跪了滿地也不及原本三分之一的浴血軍雌。

長河慘象盡數暴露在天光下,不近便覺寒慄,血液凍在風口,流不了,出不來,堵在管里,暗痛全身。

凌洲艱澀地動了動手指,勉強將皮膚從冷硬艙壁上撕下來,毫無知覺的翅翼晃晃悠悠地展開,踉踉蹌蹌地自高處飛下。

躍下便是沖天的血腥與深入骨髓的哀戚,凌洲望著遍地的暗紅白稠,根本不敢稍有觸碰,一路趔趄著,小心翼翼地飛到前面,輕輕落在薩岱霍斯旁邊。

「嗒。」

儘管再小心,軍靴落地還是發出了一聲在滿場死寂中異常清晰的輕響。

薩岱霍斯看著旁邊傾斜過來的身影,往日刻入血脈神經的身體反應也在此刻驟然失靈,周身骨頭盡數壓下,不堪其重。

來的是誰,來幹什麼,不想知道,也沒有力氣抬頭去看。

「沙沙。」

是挺硬軍裝落地的聲音。

余光中,來人微微側身蹲下,似是南境太冷,凍得骨頭髮硬,落在地上的暗影不住地顫抖著,動作緩慢,而又僵硬。

片刻後,一隻蒼白染著幾點血暈的手試探地伸了過來,臨靠近血團凝固處停了下來,再不近分毫。

恍惚間,薩岱霍斯眸光一滯,眼珠生硬地轉過去,盯著那隻手看了許久,是不敢置信,也是疑慮幻覺。

「上將……」

若不是近在咫尺,那聲音是完全聽不見的,又小,又輕,好似從遠方飄來,輾轉著飄至耳邊。

「……」薩岱霍斯怔然著眸子,一點一點地扯著脊骨側身看過去——

入目的,是紅得燒血的淺眸。

凌洲張了張嘴,咽住的嗓子卻是再發不出半點兒聲音,其他感覺頓失,唯有遲緩地抱上來的蝕骨冰冷和脖頸邊的寒涼濕潤。

凌洲用力地拽著不聽使喚的身體,輕柔地抱住薩岱霍斯,掩去自後方襲來的微弱寒風。

……

「嗒、嗒、嗒。」

飛行器一直盤旋在半空,上面的人陸陸續續全都飛了下來。

場上的軍雌都各自和前來的人做著戰後交接;數名雄蟲站在前面,默默用精神力探查著崩碎的晶石殘骸;到處都站滿了人,約格則昂一時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凌洲和薩岱霍斯站在後排,不時處理著發過來的簡訊。

薩岱霍斯打完字發過去,抬眸看著凌洲,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還有呢?」

「……」剛剛把所有事情從頭到尾一件不落交代完了的凌洲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謹慎道:「還有什麼?」

薩岱霍斯平靜地看著他:「殿下,怎麼換了軍裝?」

凌洲:「……」

他低頭快速地按完最後一個字發過去:「……好看?」

說完便是一抖,趕在薩岱霍斯說話前竹筒倒豆子般完完全全再沒有一絲遺漏地交代了個清楚。

末了,他悄悄抬起眸子:「真的沒有了,都說完了。」

「……」薩岱霍斯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眸子按著光腦。

凌洲手指微微發緊,捏著光腦無意識地摩挲,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少頃,薩岱霍斯嘆了一口氣,側身站到凌洲前面,擋住了他:「我看看?」

凌洲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頭:「好。」

不等他動作,薩岱霍斯便解開了他的外套扣子,輕柔地撩開了裡面的暗色內襯,一道斜貫腹部的暗紅刀口便顯露在眼前。

薩岱霍斯呼吸一滯,手指微微發抖,卻是沒有碰上去:「現在還疼嗎?」

凌洲本想說不疼,但思及前車,還是小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還是有點疼。」

「……」薩岱霍斯頓了許久,才輕輕拉上衣服,一顆一顆地幫他扣好扣子,傾身將他抱在懷裡,「……是我的錯,應該讓親衛寸步不離地跟著。」

凌洲回抱住他,搖了搖頭:「這樣也好,不然主都之局也難破。」

薩岱霍斯手掌上移摸了摸他的頭:「回去後去醫院好好看看。」

「嗯,」凌洲偏過頭,「上將也是,休息一段時間,好好去看看,好不好?」

薩岱霍斯笑了笑,溫聲應下:「好,都聽殿下的。」

凌洲埋了埋頭,聞著薩岱霍斯身上隱隱透來的血氣,眸中儘是憂色。

兩人抱著靠了一會兒,直到光腦再次響起,才輕輕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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