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又不說話了,她僅存的一點意識也徹底埋在了淤血壓制的細胞背後,只有生存本能和一點兒時的記憶接管這具軀體。
「你認識我嗎?」
女孩的表情只有無辜和茫然,睜大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你叫什麼?」
「你在等人嗎?」
梁方起指了指她的額頭:「還有哪裡有傷,要去醫院嗎?」
女孩動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疼痛。
她肯定又做了壞事,所以爸爸媽媽教訓完她還不要她了。
肯定是很壞很壞的事,我好痛好痛。
「不能去醫院,爸爸媽媽不讓我去醫院的。」
「醫院痛痛,還很貴。」
梁方起聞言簇起了眉,站直了身體。
「那你有能去的地方嗎?」
天色要暗下來了,太陽已有半個掩在了地平線後。
爸爸媽媽不要她了,她還能去哪裡呢。
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咆哮,嘶啞的聲音衝擊著,帶來一陣一陣的暈眩。
璩貴千低頭,茫然無措地揉捏著自己的手指,緊接著發現了手心的痕跡。
「大哥哥你認識字嗎?」
梁方起:「什麼?」
「這個。」女孩抬起左手,給他看手心的筆畫。
黑色水筆潦草的字跡在手心氤氳開來,模糊但依舊可以辨識。
「潞城市城南派出所。」
梁方起一字一頓地念完,又注意到了她另一隻手上的痕跡。
猙獰的傷口泛白外翻,旁邊還有一個圓形的潰爛。
猶豫了兩秒,他嘆了口氣:「走吧,前面不遠。」
女孩走得很慢。
在意識到她腿腳不方便的時候,梁方起沒察覺到自己在短時間內又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身上肯定還有傷。
他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車后座:「你坐上來。」
高大的少年架起自行車,平穩地推著,同腳步一樣穩穩噹噹。
行走到下一個路口,他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面無表情地思考了一會兒後,將車簍里的棗糕袋子拿出來,用塑膠袋分了一半,放到了璩貴千手裡。
女孩正乖乖地雙手扶著車座,見狀一怔,聲音中有些不敢相信:「是給我的嗎?」
「拿著吃吧。」
真的是給她的。
璩貴千低垂下眼,捧過仍然熱乎乎的點心,咬了一口。
「謝謝你,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梁方起重新向前。
「沒事。」
不知哪個瞬間,路燈亮了起來。
路邊的圍牆噴塗著具有年代感的標語,體育盛會的吉祥物圖案跳躍著組成了藝術字,是時代獨有的特殊標記。
一路向前,穿過放著喜氣洋洋的歌曲的兩元店,穿過孜然香氣瀰漫的路邊攤。
自行車停在一座三層辦公樓的院門前。
「到了。」
梁方起停穩了車,讓璩貴千慢慢下來。
女孩怯怯地仰頭望了一眼像山一樣高大的建築物:「哥哥你要走了嗎?」
「我陪你進去。」
派出所的接待廳還亮著燈,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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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班前的工作總是讓人格外無奈。
實習警員路小葛站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肩頸和腰背,打算弄完手裡這一疊案件的歸檔就走人。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隔著玻璃窗看到了這對奇怪的組合。
他穿過大廳,在梁方起四處張望的眼神里詢問兩人:「怎麼了?」
梁方起簡練地描述了自己在路邊撿到女孩的經過。璩貴千始終低著頭,專注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路小葛聞言,生怕下不了班的心落了地。
看上去不是什麼大問題。
城南派出所是潞城市最大的基層派出所,每天接待的大多數都是些鄰里矛盾、家庭糾紛之類的事,真正的要案重案少之又少。
這其中涉及到青少年的,也有不少一部分,最多的就是和家裡鬧矛盾了離家出走的孩子。
現在這年頭啊,獨女政策實施下來,每家每戶恨不得把孩子當寶貝養,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恨不得從頭到腳都管得嚴嚴實實,青春期的孩子哪受的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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