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溟卻輕聲笑了笑:「葉掌教回去之後,告訴掌門他老人家,不必再為了殺我閉關努力練功了。」
葉坪舟聞言苦笑。
當真什麼都瞞不過微生溟的眼睛。
如今的太微宗掌門楚慈硯,是為了精進功法,確保自己能夠在微生溟入魔之際將之徹底誅殺,才閉關了幾百年的。這緣由從來沒和除去太微宗內門弟子之外的人提過,也不知道微生溟是怎麼猜到的。
果然,哪怕拔不出劍來,憑著微生溟的刁滑與那一身深厚的靈力也不好殺,可若他入魔,又必須得殺了他。
同門自戕,本就不是什麼能輕鬆提起的事。葉坪舟不忍心提起此事,也避開了掌門人的動向不說,偏偏微生溟主動提了。
當初微生溟主動提出退出太微宗,微生溟對太微宗已經仁至義盡,可太微宗卻還是要殺他,沒辦法不殺他,微生溟修為太深厚,若是不入魔,他本有希望修成正道魁首,可若是入了魔,那也將是為禍世間的大魔頭。
葉坪舟手指攥了攥,仍不願意將最殘酷的真相放到檯面上,不想聊得那麼赤裸:「你知道的,掌門他不是真心想要你死……」
微生溟道:「師兄總是如此,喜歡面上和和氣氣的,喜歡講一些讓誰都不難堪的話。」
他問:「你可知當時我為何執意要主動離開太微宗?」
「當時你們都在幫我,各出奇招,想方設法想要治好我的心魔。可是……」微生溟道,「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我告訴你們,『滅』不是由陸聞樞所破,破了它的是一個凡人,『熒惑』之所以能出世或許也和她有關係,我親眼看著她掉下去,陸聞樞也看到了,他也在崖上,哭得很傷心。我想讓你們幫我查清楚這件事,我自己找不出來她存在的證據,明明真的有那樣一個人在,可你們說我瘋了,一個凡人怎麼可能破得了那麼難的殺招?一個凡人的血肉又怎麼能喚得醒『熒惑』?只有師兄你相信我,你告訴我說,好好找,會找到那個人的。」
「可是,後來我聽到了你和掌門的談話,你說,讓大家先不要反駁我,說我是著相了,你說——『都別和他爭執,先假裝相信他的話吧,讓他冷靜下來,等他清醒了,他自己就會分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妄,假的就是假的,師弟那麼聰穎,總有一天能分清的』……師兄,太微宗所有的師兄弟里,我和你的關係最好了,我犯了錯你總是幫我瞞著,我也沒有瞞過你任何事,我沒想到,你也不信我。」微生溟的聲音平靜到仿佛從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了,也就沒有半點指責的意思,可葉坪舟聽了,心臟卻狠狠一震,慌亂垂下眼去。
微生溟嘆道:「既然無人信我,我又何必再不知趣地在這裡待下去?」
「我這人,不規矩,反骨重,話愛撿著人不愛聽的說,事愛挑著惹人煩的做。」微生溟道,「雖說當劍道第一時,是給太微宗添了幾分虛名,可因我肆意妄為,招來的妄議也多。我知道我血脈特殊,心魔一出,若不消解,早晚墮入魔道。整個宗門都要因我蒙羞。太微宗於我有收留之恩,我不會讓它因我名聲受損。」
他蒼白的面容突然浮現出一抹笑來,這次笑容要比之前深一些,甚至隱約有幾分少年時的澄澈在閃爍,他對葉坪舟說:「我主動離開太微宗那天,雖然大家看起來很難過,但其實心裡都鬆了一口氣,不是嗎?」
葉坪舟面上一陣難堪,卻無法反駁。
可是,他急急道:「我當時不是不信你……」
微生溟打斷了葉坪舟的話:「無所謂了。」
「師兄,我已經想通了。」微生溟悵惘道:「一千年過去,我自己也快分不清楚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一丁點她存在過的證據我都找不到,她是否真的存在?我快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了,又怎麼能指責你當時不信我?」
「我都快要信不過自己了……可我又必須得信著,不然,萬一、萬一她真的存在過,除了我,沒有人記著她了。也許,我就是她存在過的唯一證據,哪怕沒有一個人信我,我自己必須得先信著,不由分說地先信著……」
他喃喃說著,像要徹底沉溺進自己的思緒里去,卻忽而大笑起來:「可是,哪怕掌門他閉關個幾百年,他也殺不了我。」
葉坪舟一時有些怔神,微生溟說這句話時笑起來的樣子裡面,竟然仍殘留有幾分他曾經最意氣風發時自命不凡的張狂——那是葉坪舟曾經最煩惱如今最懷念的微生溟的樣子,回不去的往日舊影。
他不知所措垂眸,忽然聽見水流落下的聲音,面前空著的茶杯里水逐漸滿起來。
微生溟道:「師兄,最後替你斟一次茶。以後找我喝茶的事,不要再有了。」
他放下茶壺,將散在肩上的長髮攬到身後,修長脖頸敞亮地全部露出來,微生溟道:「太微宗還是將和我的關係乾乾淨淨撇開得好,葉掌教最好也是,免得我入魔之後,曾經和我關係最好的你成為了最受人攻擊的那道靶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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