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等了好一會兒,竟是無人動作——薛錚遠反應過來,店小二走了,倒茶的人也走了。
剩下的人里,玉蟬衣不像是有給人倒茶的意思。
薛錚遠身居高位,平日裡又總有人替他擔了生活上的瑣事,再加上他自覺顯貴,自然也不習慣紓尊降貴、主動去給兩個小宗門裡的弟子倒茶。
更何況玉蟬衣對他、對風息穀的態度到底是好是壞,尚不明朗。玉蟬衣不動,薛錚遠也不動。
總僵著也不是回事,安靜片刻後,薛錚遠只能將目光投向在座的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個穿著一身布衣短打、鬢戴桃花的男人,玉蟬衣的師兄。
雖說薛錚遠不識得對方的身份,但他見此人脖頸間雖有醜陋胎紋,可眉目不凡,眼也清明,舉止打扮可見性情不羈,似乎不像是頑鈍迂拙之人。若是伶俐一些,應當能看出來,此間三人中,由他來端茶倒水最為合適,也好替他這位在論劍大會上莽撞折了風息穀面子的小師妹補上周到——如果他是對方,一定會這麼做,免得讓不盡宗得罪了風息穀。若不能打點門派的里外,怎麼能稱得上師兄?
正巧微生溟抬眼察覺到薛錚遠看他這一眼,的確明白了什麼,將茶壺提起,倒起茶來。
薛錚遠心下平定了不少,玉蟬衣的這位師兄處事還算周到,看來不盡宗對風息穀並無敵意。當時玉蟬衣第一個挑了江言琅的名碟,興許只是他們風息穀太倒霉了,恰好撞上了而已。
接著,薛錚遠就看到微生溟在給玉蟬衣和他自己分別倒了兩杯茶後,就將茶壺放下了。
沒有要顧上他的意思。
甚至還自顧自將斟滿的茶杯往玉蟬衣身邊推了推:「小師妹,喝茶。」
薛錚遠:「……」這意思是,要讓他這個風息穀少谷主自力更生是嗎?
默了片刻,薛錚遠將壺提過去給自己倒了杯茶,對玉蟬衣說道:「此間無人,玉道友可以放心說上一說,到底是從何處知道我百年一來千月島的。」
玉蟬衣喝茶潤了潤喉嚨,說道:「雁過留痕,風過留聲,百密必有一疏。薛少谷主雖說已經十分小心地換了人間服飾,也沒有讓任何人跟在左右,但你凌空御劍而行的身影卻被一些凡人看到了,他們稱你為『雲中仙』,到了你快出現的年份,總有無事可做的人,去山上躺著看天,看一看你是否真的會出現。」
「原來如此。」薛錚遠垂下眼去,這倒是他未曾想過的了。
他來凡間,雖然走走停停,看過不少風景,做過不少事情,卻從未關注過這裡的凡人在做什麼、說什麼。
這些凡人的眼睛原來這麼尖,能看到那麼高的地方嗎?
薛錚遠暗暗嘆一聲,又問玉蟬衣道:「冒昧問一句,當初玉道友在蓬萊第一場比試,率先摘了我風息穀首徒江言琅的名碟……風息穀之前,可有什麼得罪了你的地方?」
玉蟬衣眨了下眼,搖了搖頭。
薛錚遠嗟嘆道:「那便是言琅時運不濟,技不如人了。」
薛錚遠算是明白了。
玉蟬衣不是刻意針對風息穀,而是教出她來的不盡宗就是個典型的小宗小派,教出的弟子也不受約束,眼裡沒有規矩。
說好聽了,叫性情中人,說不好聽,叫沒心沒肺。
對這種不將凡俗規矩放在心上的人,他剛剛何必費心揣度他們一舉一動背後的深意,簡直像將拳頭打到棉花上,多此一舉。
薛錚遠嘆了一口氣,恰巧在這時聽到玉蟬衣問:「可否問一句,薛少谷主那琉璃月燈,是從何處買來的?」
薛錚遠道:「在城西紙坊一手工匠人那定製的。」
薛錚遠說話時,玉蟬衣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臉上的神色,但見薛錚遠神情坦蕩,毫無異樣,玉蟬衣心下輕嘖一聲。
如果薛錚遠不是心思曲折到臉上見不出一點端倪之人,這琉璃月燈與薛錚遠想掩蓋的事恐怕沒有太大關聯。
玉蟬衣不再追問月燈,話鋒一轉:「聽說薛仙長的忌日就在最近這幾年,薛少谷主特意定製了這樣一盞燈籠,可是為妹妹點的燈?」
薛錚遠臉色一變:「你記得靈兒?」
但很快他低頭喝了一口茶後,面色恢復如常,薛錚遠道:「也是,你甚至用了她的『鳳凰于飛』,怎麼會不認識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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