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溟說了,陸嬋璣是個凡人。對於他們巨海十州的劍修來說,謀害一個凡人如同捻死一隻螞蟻,殺是好殺,但捻死之後,除了弄髒自己的手,其他什麼也得不到,徒增惡名罷了,沒有任何多餘的利益可以企圖。陸聞樞有什麼謀害凡人的必要?
他和陸聞樞相識多年,當初在弱水結界,在他被人懷疑是為少谷主之位殺了妹妹時,是陸聞樞站出來替他駁斥了那些閒言碎語之人,為他作證。懷靈一死,他失去了妹妹,陸聞樞失去了心愛之人,心中感傷恐怕不比他少,卻依舊信得過他。今日他若是因為這一兩句讒言誤會陸聞樞的品行,那他不過就是個立場不堅,不值得結交的小人。
如果微生溟在撒謊……薛錚遠不知道微生溟抱著什麼樣心思在撒謊,但也不想太去揣摩。至少,玉蟬衣看起來是更值得信任的。
她關心薛懷靈的心情不似作偽,在查清楚他妹妹的死因這件事上,她似乎能理解他的心情。
更何況他一個人查了那麼多年,什麼都沒查出來。就當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萬一他短暫地選擇接納他們,最後真能給薛懷靈、也給他自己一個交代呢?
薛錚遠又喝了一杯酒,清冽的酒水落下愁腸,他也下定了決心,放下酒杯後,痛快應了玉蟬衣的話:「那好。」
「結個伴吧。」薛錚遠道。
第82章 因果 是我道心不穩
薛錚遠道:「但既然是去弱水,在去弱水之前,我要先回一趟風息穀,帶上她最喜歡的花。」
這並無不妥之處,玉蟬衣點了點頭。
「我可以一同前去風息穀嗎?」玉蟬衣問。
薛錚遠:「再好不過,風息穀弟子會很歡迎你的。」
薛錚遠留意到玉蟬衣話里用的是「我」,而非「我們」,話里沒有扯上微生溟的意思。
他已經暗暗打量玉蟬衣與微生溟許久。這次坐下來後,兩人各喝各酒,俱是有心事的樣子,無眼神交流。
雖說不管是在蓬萊,還是在千月島,他所見到的玉蟬衣與微生溟幾乎都是形影不離,但玉蟬衣這個做師妹的看上去對她這個師兄並無依賴,微生溟還說他沒教過玉蟬衣什麼,玉蟬衣話里又只說自己。看上去,關係不像他想的那樣好啊……
薛錚遠於是同玉蟬衣確認道:「是玉道友一人與我同行,還是說,微生前輩也要一起?」
「一人。」
「一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玉蟬衣詫異揚眉,微生溟也是蹙起眉來,看向對方。
薛錚遠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總算因著他們這點裂痕,在這對總給他一種裡應外合之感的師兄妹二人之間,找回了屬於他風息穀少谷主的從容與風度。他淡笑道:「二位,你們,商量商量?」
言罷起身,大方讓渡了自己的房間出來,並隨意找個藉口:「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之後,你們把商量好的結果告訴我。好讓我知道,我們風息穀要準備招待幾位貴客。」
薛錚遠走了,房間裡只剩下兩人。
玉蟬衣悄悄將神識鋪開到她所能及的最大範圍,她要確保薛錚遠會回來找她。
對於薛錚遠這個人,她僅能確定他應當不是殺害薛懷靈之人。
僅此一點,再無其他。
玉蟬衣信不過薛錚遠,她可不知道薛錚遠這一走,是不是故意將她和微生溟留在此處,自己趁機跑去給陸聞樞報信。
畢竟薛錚遠一直在替陸聞樞說話,風息穀承劍門宗門利益捆綁也深,無論怎麼看,出賣他們去向陸聞樞表忠心的收益可比和他們結伴同行高多了。
但令玉蟬衣感到弔詭的是,倘若幾句話就能說動薛錚遠,讓他不再站在陸聞樞那邊,不再替陸聞樞說話,玉蟬衣反而會覺得那樣的薛錚遠就是根牆頭草,更加不可信任。
「他會跑嗎?」玉蟬衣將心中擔憂問了出來。
「不會。」微生溟道,「我神識已開,他要是買個東西買到千月島之外,我們就去把他追回來。」
兩個人一起看著,薛錚遠想跑也跑不了。玉蟬衣放下心來。
「放心了?」微生溟道,「不說他了,說說我們。」
微生溟頭疼道:「小師妹要去風息穀,為何不問一句我想不想去,就先決定拋下我一人?」
玉蟬衣道:「你說了,你要去鳳麟州挖酒,風息穀在生洲,兩地雖然交界,但畢竟相隔有些距離。我做我的事,你挖你的酒,等各自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在弱水碰面,結伴一起回不盡宗,不就好了?」
要去鳳麟州挖酒的確是他說過的話……這微生溟無法反駁。可此一時彼一時,要放任玉蟬衣一人去生洲——不對,不是她一人。
微生溟驚恐地發現,比玉蟬衣一人在外更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那就是玉蟬衣要獨自一人跟著別人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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