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羨慕這些看上去像神仙一樣的人,她想回到親人身邊去,快點長大,之後去千月島找父母。對她而言,父母生死不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總是要到千月島找到他們,帶他們回家,為此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留在承劍門,一件都做不成。
至於救了她一次的陸聞樞,她也會一直感激地記著他,她還去找他說,等她回去之後,會給他供香火的。
那時候,陸聞樞先是被她逗笑,臉上罕見地露出一抹笑意,很快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臉色卻沉下來,不回應任何的話。
此後,不管她怎麼提議,說她要回去,陸聞樞都沒有就這一點回答過她什麼。
在她一次次提議,卻只得到令她倍感無望的長久沉默後,她終於爆發了不滿,直接對陸聞樞說她不喜歡這裡。
——不喜歡承劍門的雪,也不喜歡承劍門的冷,更不喜歡這裡寒風朔朔,終年見不到綠色。
這依舊是沒有給她自己爭取來任何回應的一次吵架。
陸聞樞說,人間妖魔作亂,而她體質特殊,容易惹上邪物,倘若她回去,很快就會葬身妖腹。
希望破滅之後,玉蟬衣不再成天想著要離開承劍門,而是想學殺妖的本事。
可她第一次試著拿起陸聞樞的劍時,就被劍上殘留的劍氣所傷,之後陸聞樞不准她碰劍。碰不了劍總能學些別的,她偷偷跑去承劍門的學堂外面,卻聽到教課的長老說,所有的功法修行的前提都是要打通靈脈。
靈脈,她沒有靈脈。
跑出去聽課那天,她遇到了陸子午。
面對落寞而又惶恐的她,陸子午送給了她簪頭紅石,又聽她說了好半天的話,告訴她,別讓別人來說她能做到什麼,不能做到什麼。
陸子午與她一共見了兩。
第一次,是學堂外這一次。
第二次,則是在很久之後。
在她又一次想爹娘想家想到流淚時,陸聞樞面對她的眼淚束手無策,而陸子午突然出現,問她,要不要她幫她停止痛苦。
她掛著淚,怔怔愣愣地問:「結束痛苦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陸子午輕柔抹掉她臉上的淚:「就不會再讓我們阿蟬難受到想掉眼淚了。」
那天的陽光是少見的明媚溫柔,陸子午的神情和語氣也都溫柔極了,溫柔到像一種蠱惑。
她同意了。
之後,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再醒來,她忘記了在凡間的經歷,所有的記憶都從陸聞樞將她從雪妖那救下那一刻重新開始,甚至一併忘記了和陸聞樞起爭執的那些瞬間。
而在這三天裡,承劍門的青峰上,多了一個叫聆春閣的院子,院子外面,施下風雪不侵的禁制,她還有了個新的名字,是陸聞樞給她起的,叫陸嬋璣。
她連父母都忘了,自然也不再記得,自己叫蕭蟬。
往事歷歷在目,失去的記憶重新回來的那一刻,仿佛又將那些丟失的記憶重新都經歷了一遍。會讓五歲的她感到痛苦的那些記憶,哪怕時隔已千年,依舊讓她痛苦。
可哪怕痛苦,牢牢記起來後,心中那種惶然若有所失的感覺終於散去了。
莽撞失去之後,才清楚地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在到底是想將煩惱盡數忘卻,還是哪怕痛苦也要清醒記著這兩個選擇當中,她選擇清醒地記著。
可憐她年幼時,聽不懂話外之音,也不知選擇的代價,竟然是自己點頭答應了讓陸子午幫她裁剪記憶。
玉蟬衣同微生溟說道:「你可知我有個很喜歡的名字?」
微生溟問:「什麼?」
「阿蟬。」玉蟬衣道,「我曾經喜歡別人這樣叫我,後來很不喜歡。到今天,我又喜歡這個名字了。」
瀾應雪、沈笙笙她們都曾試著喊她「阿蟬」,可她太討厭因為這兩個字想起陸聞樞,沒允許。
這世上陸聞樞叫她「阿嬋」最多次,哪怕陸聞樞喊的「嬋」字並不是「蟬」字,但讀音完全一樣的兩個字,在別人口中喊出來時,總會讓她想起陸聞樞。
而她不想再想起陸聞樞,她排斥這個似乎牢牢和陸聞樞綁在一起的稱呼。
但恰如凡間民間一本寫綠林好漢的書上,那位「聽潮而圓,見信而寂」的花和尚圓寂前留下的那一偈:「忽地頓開金繩,這裡扯斷玉鎖。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她今日也是「方知我是我」,關於自己的一切都透徹之後,靈台清淨,心頭塵埃掃卻,登新境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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