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裡去?」
徐氏沒說話。
屋內的邊邊框框都用棉布給蒙上,室內的光線並不好,在一片將要沉寂的昏白中,她安安靜靜地坐著,低垂著頭,用盡力氣吐出兩個字,「江家。」
江新月閉上眼,都不知道自己說什麼才好,很想問問徐氏怎麼同意了。
可看著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徐氏,她又說不出一句重話來。很顯然,徐氏自己也不情願回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先前江仲望肯定又開始半是哄騙半是打壓地逼著她改了主意。
徐氏從來不是勇敢的人,甚至說是懦弱,不然也不會被江家欺壓這麼多年。現在遭遇巨變,她就算是有心想改,性格也沒辦法一下子扭轉過來。
她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重新打起精神來,退讓了一步,「也成,不過你等上幾日成嗎?總不能受了這麼大委屈,連一個像樣的說法都沒有。總要冷一冷江家,讓老夫人親自來接你,做出個保證來。」
徐氏想了想,好像江仲望只要求不和離,就沒什麼關係。
於是她點點頭。
——
裴延年處理完軍中的事,商定好出行的日期之後,便快速趕了回去。
他是等江仲望被侍衛壓著送出去之後才離開的,並不知曉後面發生了什麼。等回來,他就看見小妻子兩眼亮晶晶地迎了上來,開口就丟出個驚天大雷來。
「你說,我能不能替我娘和離?」
「你說什麼?」裴延年疑心是自己聽差了,將披風掛在木架上,轉過身來又問了一遍,「不是,什麼叫替人和離?」
江新月將自己同徐氏的對話又說了一遍,說著說著自己都來了氣,懊惱當時將江仲望丟出去的時候沒趁機打上幾拳。
「沒有這樣的先例。」
江新月也沒了辦法,「真的不行嗎?要不找府尹大人……嗯?」
她右手捏在一起,做出一個清點銀票的手勢,「之前不是有兩家不和,娘家強行將女兒帶回去的先例嗎?」
「那最起碼明面上,那家的女兒也同意了。」裴延年將她比劃的手抓住,沉沉道:「與其這樣的話,不如直接狀告江大人毒害髮妻。」
「我倒是想,可證據從哪裡來?說不定還會被倒打一耙。」江新月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當時派過去保護徐氏的女侍連中毒都未發現,事後再去找到毒藥無異於痴人說夢。
裴延年輕笑一聲,在她的頭上胡亂揉了一把,心中遲疑。看見人著急了,他才收斂了笑容,慎重道,「證據並不是要看我們能不能找到,而是看我們想不想找到。只要他拖延一日,所謂的證據就更多。要麼進去,要麼就和離。」
江新月反應過來,第一反應是:「不能真的送他進去?」
「不能。」裴延年想都沒想就否決了,往裡間走去。
「為什麼?事情明明就是他做的,為什麼他可以逍遙法外。」江新月沒有放棄,追了上去試圖說服他。
裴延年一開始沒說話,見她也不顧身孕來回走動,眉心直跳,最後一把將人按坐在床邊。「你給我老實點。」
他身量很高,投下來的陰影將女子遮擋得嚴嚴實實,罕見地動了怒氣,語氣不容置喙,「江仲望可以下獄,甚至可以死。但是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能和你有任何的牽扯。」
「我知道,你是怕旁人非議我,可是我不怕,我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麼說。」江新月仰面,倔強地看向裴延年。
「我憎惡我娘的怯懦,可我從來沒恨過她,因此所有加注在我娘身上的困苦,都是因他而起。他上下欺瞞,愚弄我的母親,更因此對我們母女痛下殺手。我為何在有能力的時候,不能還回去。這原本就是他的報應。」
裴延年盯著她看,又偏過頭不同她對峙。過了好半晌,他嘆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很多,「可是我怕,我不想你日後會有任何的負擔。證據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若是只求和離,有盧家的醜聞在先旁人最多只會議論兩句。可若是動了真格,人們不會體諒你從前受了多少苦,只會說你行事過激、叛離人倫。
這世道便是這個世道,生恩養恩大過於天,便是割肉剔骨都償還不僅恩情。你當真願意為了這種人,日後被人掛在嘴邊上議論,這些事被反覆提起?」
江新月沒說話,她自然是不想。
裴延年坐到她身邊去,「此事你我都不好出面,徐家也不行。可以先同京兆府那邊打好招呼,再找岳母身邊的下人亦或是知情者上衙門伸冤,等立案之後再談判。」
這已經是現在最快的方法。
江新月理智上告訴自己他說的是對的,可怎麼都沒辦法咽下這口氣,背過去身體不去看她。
「生什麼氣。」裴延年動手,按著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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