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邵氏看起來很淡定,每日都跪在小佛堂前燒香拜佛,實際上心都揪成了一團。
她倒是不怕死,這麼多年也早就活夠本了。可裴策洲怎麼辦,他還那麼年輕,隨便動一點手腳就能永遠被留在汾州。
她可不相信裴延年是什麼好人。
能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兇悍之輩,心腸不知道要比常人硬上多少倍,知道自己的妻兒被人算計,不可能無動於衷。也就只有老夫人相信,自己的兒子是什麼顧家的純良之輩。
邵氏每多過一天,就後悔一次。不是後悔當初自己出手,而是後悔沒有下藥成功,讓江氏一屍三命。
以至於每天晚上,她都能夢見裴延年在接到來自京城的消息之後,獰笑一聲,揮動長劍直接捅進裴策洲的心臟。
她的策洲啊,她什麼都不知道的策洲啊,如同他的父親一般渾身是血地就被抬了回來,永遠長眠在那四四方方的棺槨中。
每日被驚醒之後,她都會跪在小佛堂前,手中的珠串捻動得飛快。
祈求她的策洲,能平平安安地歸來。
裴策洲從主院出來之後,就撐著一柄油紙傘來到榮春院。
院子裡的下人見到他就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圍過來時眼裡都放著光。
「大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小佛堂,吃喝就那麼一點,還不允許我們這些人進去打擾。」
說話的是李嬤嬤,也是那天為數不多知曉內情的。她這些天一直提心弔膽,生怕那天醒過來就聽到夫人病逝的消息,如此的話她們這些近身侍候的下人一個都逃不掉,最輕的都要被全家發賣。
她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誰想到還要過上提心弔膽的生活。
「我娘一直在小佛堂里?」
「這些天一直在……這些天她瘦了不少,也就強撐著一口氣。老奴提議說請大夫過來看看,她也不許,就這麼一直乾耗著。大公子,夫人最在意您,您也多勸勸。」
裴策洲繞過遊廊,來到榮春院的東北角,站定在設立的小佛堂門口。
小佛堂如今大門緊閉,濃重的檀香味卻從邊邊角角的縫隙中襲來。
這說明小佛堂中的香火就沒有斷過。
裴策洲垂下眼眸,心裡也好受一點。看來他娘就只是一時糊塗,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
李嬤嬤極為有眼色,見少年站在門口始終沒有進去,便主動上前輕輕將門給推開。
邵氏仍舊閉著眼,跪在蒲團前平靜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過來打擾,都退了吧。」
雨聲在此時格外明顯。
在聽見身後始終沒有離開的動靜之後,她不悅地蹙起眉頭,朝著自己的身後看去。
她先看到了一位男子身影。
這段時間黑暗中呆得太久,乍然見到光亮,只能眯起眼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而後神魂巨震。
——她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裴清安。
她甚至捨不得眨眼,眼眶逐漸開始酸澀,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娘。」
裴策洲的一聲將所有的夢境都拉回到現實當中,邵氏反應過來之後,眼淚流得更洶湧。
李嬤嬤見到這個情況,慢慢走了出去。裴策洲邁過門檻先走進來,掀開長袍對著佛像跪下去,「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對著邵氏說:「娘,我回來了。」
就算是沐浴過,裴策洲身上的狼狽樣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掉,鬍子拉碴,人也消瘦很多,臉上還多了很多細小的傷口。
見到他安全回來,邵氏那顆惶惶不安的心落下來大半。可一見到裴策洲的狼狽樣子,又忍不住心疼起來,猛得撲過去一把將人抱住。
「嘶……」裴策洲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邵氏不明所以,想要碰兒子又不敢,盯著他手臂的位置,手指蜷縮著問:「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養個兩天就好了。」裴策洲怕她擔心,還掄了掄胳膊給她看,「你看,其實正常的動作都可以。」
邵氏卻全然沒有聽進去,腦袋嗡鳴,腦子裡陡然出現裴延年冷笑著在背後放冷箭,居高臨下看著裴策洲摔倒在血泊中。
這段時間,她的精神壓力很大,整日裡恍恍惚惚都快要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便將自己幻想的一切都當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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