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先帝登基時,張家已是家道中落,在長安這種跌個牌匾能砸到三個世家子的地方,早不知邊緣到哪裡去了。
不過,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張家這一代家主張郤,也就是張格原身的父親,全不似張家人那般固執清高,是個十分靈活變通之人。他拒了恩師的推官,選擇走科舉晉身。成功入仕後一路青雲直上,最後不但成功坐上太子少師的高位,還成了當時太子的心腹——也就是當今陛下的政敵。
上官季仙以為君衡是忌憚張家舊事:「張家當年雖因清算罹難,但王妃當時年紀尚幼,不見得知道這些事,何況就算知道也沒什麼吧?」
當年齊王奪嫡成功,登基後遭到政治清算的人家多了。這裡面其實也談不上什麼冤屈和仇怨,朝堂幾多兇險,自古成王敗寇,張郤既然選擇入局,自然要承擔賭輸的風險。
何況此事已過去十年,早已蓋棺論定。張郤已死,張家族人本就不多,剩下的早就或死或散,女眷沒官後更是前塵盡斬,宮門一關,出身便只是過往了。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有閒心去針對一個七歲就沒入掖庭的官婢。
君衡搖頭:「不是說這個。」
不是這個?上官季仙想了想,又道:「那是王妃那位小姑母?」
張家族人雖然罹難四散,但當時已經出嫁的女兒卻沒受什麼牽連。張郤有一妹妹名張卿,早在張家出事前便嫁去了幽州,嫁的正是幽州當地士族,四大家族之一的范陽盧氏。
而如今,這張卿恰是盧氏北支長房的當家夫人。
此事君衡和上官季仙知道後也曾聊過——原以為內侍省挑中張格是因為品貌,卻不想這裡面竟還有這種瓜葛,看來陛下心中果然另有盤算。
上官季仙回憶了一下近幾日傳來的消息:「盧商丁憂在家,北盧近兩年深居簡出,也無甚新事。王妃這位姑母雖是親的,但聽說當年出嫁時鬧得極不愉快,早與娘家斷了往來。」
不然以范陽盧氏的人脈,王妃也不至於入宮十年還是個官婢。
上官季仙說完見君衡依舊皺眉不語,疑惑道:「怎麼,到底出什麼事了?可是張家有什麼不妥?」
君衡抬手捏了捏眉心,輕輕一嘆:「不是張家有什麼不妥,是王妃。」
「王妃?」上官季仙一愣:「王妃能有什麼不妥?」
這王妃雖是官婢出身,但說話辦事一點也不怯,大方又靈活,處落難之境卻無不安,如此樂觀豁達勇敢,又漂亮率性,很難得了啊!
君衡卻沉聲道:「正因為沒什麼不妥,才覺得不太對。」
具體到底是哪裡不對,君衡一時也說不太分明,但有一點卻是很明顯的:「你覺不覺得,她不大像個官婢?」
上官季仙一怔,眼睛倏地睜大,繼而恍然大悟:「是……好像是不太像!」
如此一說,何止是不太像,簡直是一點都不像!
官婢是什麼樣子的?上官季仙平日常來往宮廷,也見過無數宮女。雖說這世上千人千面,宮女在私底下肯定各有性格,但宮廷是什麼地方?是這世上最有規矩、最壓抑、最容不得『性格』二字的地方!
不管一個人的真實性格如何,在私底下怎樣說話辦事,一旦在宮廷里待久了,走出來都一定會沾染上宮廷的味道。
別的先不說,官婢入宮,上的第一課就是『學會畏懼』。不是學會畏懼這座皇城,畏懼皇帝與皇后,而是要學會畏懼這座皇城裡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這甚至不需要旁人來教,每個入了皇宮的人都能自學成才。
而第二課便是要『學會隱藏』。不管心裡想的是什麼,動作、眼睛、嘴巴甚至神情,都不該輕易泄露自己真正的心思。可張格呢?
君衡回憶兩人相識後的點點滴滴,回憶麗池院內發生的樁樁件件,神色漸漸沉下來:「她太真、太勇,太無畏了些。」
她不畏懼陳士良,不畏懼康王,不畏懼長公主,甚至面對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儲君,也沒有絲毫敬畏之意。
尤其是這次刀脅長公主,如果前面那些還能說她是天性使然,只是勇敢,可這次的舉動,卻絕不是一個自幼入宮的官婢,敢有的想法!
君衡又突然想起之前那迷離的一夜,想起她蠱惑人心的眼睛……她的感情和情緒是那麼直白,那麼熱烈,那麼真誠,一顰一笑絲毫不加掩飾,波濤洶湧,強烈到幾乎將他淹沒。
可是現在想想,一個在皇城裡掙扎了十年的女子,怎麼可能還有這樣強烈的感情呢?
——不可能這麼真,所以只能是假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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