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一眼張格:「也給王妃找一件, 這大冷天兒該穿襖子怎麼能穿裙子呢?哎喲我那雞!可別糊了!你倆快去快去!」說完也不管她倆了,又急慌慌跑回廚房看鍋去了。
盧春:0...0
張格:0...0
行吧,蘭姨說得對, 天塌不下來,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飽穿暖了再說。
盧春乖乖領著張格進門,這院子的正房是個一明兩暗的小套房, 堂屋待客,內室起居,收拾得利索齊整, 但家具陳設看著都很奇怪。
說好吧,東一件西一件的,沒一個成套的。說不好吧,也不像普通物件,與這間灰撲撲的低矮廡房格格不入。
盧春熟門熟路地從衣櫥底下翻出兩件半舊不新的襦襖,面料雖不是錦緞,卻也不是尋常粗布,且樣子一看就是小女孩穿的,她把新一點地遞給張格:「這是最新的了,蘭姨去年才給我做的,這件穿的次數最少。」
張格猶豫著接過來,有點兒蒙:「你……住這兒?」
盧春一邊換衣裳一邊道:「是啊。」
張格驚訝:「你不是盧刺史的女兒?是婢女?」但想想又不可能,盧刺史沒必要為了招待她現編個女兒出來。可這要是親女兒,范陽盧氏世家,就算嫡庶有別,也沒有誇張到把女兒攆到下人房住的道理吧?
張格猶豫道:「難道是你嫡母?」她見過杜夫人,看著不像是惡毒之人啊。
「不是,夫人出身京兆杜氏,賢良淑德,對家中婢妾都是一視同仁,並不善妒。」盧春見張格如此驚訝,反而奇怪道:「范陽盧氏北祖最忌庶孽,天下皆知,怎麼王妃竟不知道嗎?」
張格一愣,什麼意思?
此事說來話長,簡單點說:范陽盧氏傳承至今,分北祖和南祖兩支,南祖是先晉時衣冠南渡的一支,如今早已沒落。現在世人所指的范陽盧氏乃是當年留在山東不曾南下,後來依附北魏政權崛起的一支,又稱北祖,以盧玄一支為正統嫡系。
北祖盧玄共有五子,只有兒子盧度世是嫡出,其他皆是側出。當年盧度世受崔浩國史獄牽連,一眾庶出兄弟便落井下石,加以迫害,盧度世深以為恨。於是被赦免後便傳下家訓,嚴令其子『絕妾孽,不得使長,以防後患』。
所以到了盧度世兒子這一代,凡婢賤生子,縱身形相貌與父母生得再像,也不會被家族承認和撫養。
雖然河北世家鄙側出久矣,常有家主死後嫡庶妻妾、前妻後母繼母打成一鍋粥的情況,但也少有哪家像盧家做法這麼極端的。
而盧度世的三個兒子盧淵、盧敏、盧昶,正是范陽盧氏大房、二房、三房的高祖,盧刺史是三房第七代的繼承人,於十年前承繼了家主之位。
盧春說起這些事的態度十分平靜,似乎覺得自己的遭遇理所應當,甚至還帶著點感激道:「夫人心慈,雖然礙於家訓不能承認我,也不能帶我見客,但平日對我和蘭姨都多有照顧,還安排蘭姨在廚房當差。我自小也算衣食不缺,夫人還許我以婢女的身份跟著小娘子去家學讀書習字,三節兩壽的還總命人送東西給我呢!」
比起其他連長大都困難的盧家庶子女,自己已經算很幸運的了。
張格是真不知道盧家竟有這樣沒人性的家訓,複雜道:「……那盧刺史呢?一點都不管你嗎?」
盧春沉默一瞬,淡淡道:「家訓在上,刺史大人能留下我的性命,容我平安長大,已是仁慈至極了。」
她的生母只是刺史大人書房一個三等婢女,還不是家生子,是從外面買來填補人手的小丫頭。這樣的身份懷上孩子,在盧家原本是不該留的。
但當時刺史大人成婚三年還未得一子半女,可能大人和夫人都有點著急吧,便做主讓母親生下了她。
盧春說到親娘,臉色總算有了變化:「可惜我娘生我的時候年紀太小,蘭姨說我娘本就底子不好,又遇上難產,便是活菩薩來了也難救,所以掙扎著生下我後沒多久就去了。」
「……」張格張了張口,一時竟複雜到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蘭姨是你?」
盧春:「蘭姨是我娘同鄉,當初她們村是一起逃荒的,不過一路上各家死的死、賣的賣,到盧大人任上的時候已經不剩幾家了。蘭姨家和我外大父家原本還算齊整,可也實在走不動了。為了求活路沒辦法,就只好將蘭姨和我娘賣了。好在當時盧大人是剛剛到任,府里要招人手,我娘和蘭姨又都生得秀氣,被齊媽媽一眼瞧中留了下來,這才有了安穩日子過。」
說到謝佩蘭,盧春眼中滿是親近孺慕和感激:「蘭姨心好,我娘沒了,夫人和大人都不能撫養我,其他人也不敢接。是蘭姨東家藉口奶,西家藉口湯,一點一點將我養大。為了我,連婚都不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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