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衡選擇了前者, 而張格,選擇了後者。
清冽寒風穿帳過堂,灼灼木炭噼啪作響。滿室緊繃的寂靜中,君衡看見橘紅色的烈烈火光跳躍在她的眼睛裡,熠熠生輝,驚心動魄。
君衡凝目半晌,突然道:「上官,你先出去。」
「……」
上官季仙默默退出了軍帳。營帳外還是那幅繁忙景象,日落西山,皓月當空。輔兵已經燃起數個火堆,上面或是坐著鐵釜,或是坐著銅鍋,也有木棍串起的烤架,上面掛著他們這兩日沿路打到的野食。
火光熊熊,星斗映月。
上官季仙裹緊大氅,踩著荒禿的草皮在營地里四處遊蕩,默默整理腦子裡紛亂嘈雜的思緒——如果當初她聽見了他們說的話,那她不信他們倒確實情有可原。但是……上官季仙又想,誰又能確定這不是她發現自己露出端倪後,為了證明清白,使的另一條計呢?
可話又說回來,如果她不清白,這樣直白地戳破此事,她又要怎麼向君衡解釋自己身上的諸多疑點呢?萬一解釋不清,豈不是更坐實了自己的問題,一旦他們拿到確切的證據,說不定真的會將她拿下審問,她就不怕嗎?
這樣一想,又覺得張格既然敢這樣做,或許真的沒有問題。
「……」
上官季仙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困境。好像一旦對這個人起了疑心,她的所有言辭行事,往左解釋也行,往右解釋也行,除非有切實的證據能證明『是』或『不是』,否則猜疑的人將永遠陷在左右為難的處境裡,永遠不能安心。
上官季仙停下腳步,回望營地正中那座孤立的大帳——這一次,她能給君衡這個證據,讓他安心嗎?
·
軍帳中,君衡看著面前的張格也在想——是啊,人一旦起了疑心,除非有證據蓋棺論定,否則永遠不能安心。她能給他這個證據嗎?
「我不能。」張格直視著君衡的眼睛,神情很平靜。事情說出來之前,她一直很緊張,很忐忑,但最難的那句說出口後,張格反倒輕鬆了:「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可是我給不了你證據。」
君衡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以為……她是來彌補、遮掩,或者至少是來解釋的:「為什麼?」
張格坦然道:「第一,是因為我沒有證據,第二,是因為沒有必要。」
君衡不解:「什麼意思?你怎麼會沒有證據,你……」
張格打斷:「所有能證明『我就是我』的證據,我相信你們一定已經翻來覆去查過很多遍了。」
君衡怔了一下,語塞。
張格注意到他的神色,心中瞭然,帶著幾分自嘲道:「我一個掖庭宮女,身無長物,幽王殿下覺得我還能給你更多、更細的證據,來證明我是誰嗎?而且,」
張格突然嗤笑一聲:「這件事本來就很可笑,我好端端的一個人,既沒犯法也沒作惡,卻突然要經受你們這樣莫名其妙的猜疑,現在還要我自己給出證據,只為證明我是我?憑什麼?」
她的態度出乎君衡意料的強硬,君衡心頭不禁竄起一股火氣,皺眉道:「但你既然聽到了我們的話,就該知道我懷疑的是什麼。少衛確實沒有查到你並非張七娘的證據,可是也查出了許多疑點!」
張七娘在宮裡生活了十年,一言一行是個什麼性格,根本無法掩藏。她私底下或許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但最大膽最冒失的舉動,也不過是和同院的小宮女鬥嘴打架,絕不是張格這般膽大包天的強硬性格。
而且十年,還是深宮裡的十年,君衡聲音低下去:「你的勇敢、直率,我都可以理解為天性使然,可你要怎麼解釋你的無畏?如你所說你只是掖庭宮裡的一個婢女,婢女,如何無畏!」
張格聞言卻笑了:「這要問殿下呀。」
君衡一愣,問他?
張格抬起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奴婢也是人,沒有人願意做奴婢,也並不是每一個做奴婢的人,心裡都將自己當作奴婢,將你們看作高高在上的主人!從前,我是不得不畏。但嫁了你,英明神武、霽月光風的太子殿下,我以為,以後我都可以不必再『畏』,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個人,可以在殿下面前展現我的本性,讓你看到真正的我!卻沒想到……」
張格說著,眼裡突然湧上一絲淚意,笑里也添了三分嘲諷悲涼:「卻沒想到殿下見了真正的我,卻因為我不夠像奴婢,不夠怯、不夠假、不夠溫順、不夠馴服,而猜忌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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