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色稍暗,太陽在地平線將落未落,天空靜謐昏沉,像是被潑了深色的油畫塗料,西邊雲霞濃烈,整個城市陷入黃昏的藍調時刻。
餐廳占據整個27高層,占地面積格外寬敞,視野開闊,但桌位寥寥,桌與桌之間的位置隔出寬廣的長距離,留下足夠的單獨空間。吊燈錯落之下,地板呈現出一種不透明的淡水銀色,輕淺地倒映著窗外的景色,燈光打得稍黯,與自然光無聲相襯,給人一種幾乎和落地窗外的天色融為一體的感覺。
小提琴的背景音混雜著用餐客人低低的交流聲,在一片黃昏暗調中,溫知語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周靈昀。
男人背窗坐著,落地窗外濃稠的火燒雲和城市初上的燈火被默許一般在他身後肆無忌憚地無聲流淌。
他身上穿著依舊簡單,灰藍色的襯衫和休閒黑西褲,襯衫領口往下處的兩顆扣子隨意地散開著,露出的膚色冷白,手腕上一串沉香珠,和上次在洛灣公館差不多的裝束,卻依舊讓人感到無法忽略的低調、矜貴,氣質卓群。
不同的是,今晚,他脖子上的紅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設計簡單獨特的銀色細鏈。
這會兒正坐在椅子裡,低著頭在看手機。
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他身上好像一直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氣質,整個人淡然鬆弛,可就算是不說話,在人群當中依舊有一種極強的存在感,不容置喙地吸引所有人下意識的注意。
就比如此刻,他人光是坐在那兒,就好像將周圍一切都拉入無聲的名利場。
溫知語多看了兩秒,職業病犯了,腦子裡不合時宜地跳出來那則小道八卦底下的一句熱評:連臉都是女媧娘娘親手捏的,周靈昀老實說是不是老天爺親手帶大的,小時候追著餵飯吃。
溫知語緩步走近。
大概聽見了聲音,男人隨意挑起眼皮望過來。
視線短暫對上,周靈昀放下手機,看見她抬抬眉梢,唇邊多了個似有若無的笑,很淺,看起來慵慵懶懶的,不失禮節。
服務生拉開椅子,在背景的音樂和周圍淺淡的花香中,溫知語走過去,在坐下之前,無意間和落地窗里t恤短裙的女孩兒對視一眼,無論是鏡子裡和鏡子外,都顯出了和周圍氛圍的幾分格格不入。
這樣的感覺在她座下之後,周靈昀看過來的眼神中更盛了點。
溫知語不是不懂社交禮儀的人。
方家一向很重視禮節,方舒盈一舉一行也格外看中體面,溫知語剛到方家有不少方舒盈看來的「小毛病」,是以最開始幾年一直被她盯著教待人接物的禮儀。從小到大,溫知語出席的社交場合從衣著配飾到言行舉止無一不被細細叮囑過,務必不要失了大家閨秀的臉面。
從小耳濡目染,溫知語如今已經能夠獨立應付各種場合,儘管如此,她還是很難輕鬆地接受上流社會的這一套社交禮儀,覺得拘謹束縛,而且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的言行舉止,和她實在不搭。
這兩年搬出方家之後,需要出席的場合更少,溫知語不需要再為應付社交費心。
平日裡穿衣上首選是怎麼舒適怎麼來,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不過此時此刻,溫知語在看到落地窗里的自己時,很少見地生出了一點歉意和臉紅。
倒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再怎麼說,周靈昀也是幫過她的人。
她好像......
有點怠慢。
溫知語垂著眼,輕輕抿了抿唇掩住情緒。
對面,周靈昀似乎沒察覺到她這點輕微的不自在。
他視線隨著她坐下之後放平,自然地落在她身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唇邊恰到好處的笑意不變,在她坐下之後主動開了口:「朋友今天剛好在樓下辦宴會,所以就把地方定在這兒了。」
嗓音清沉,尾調有點懶:「習慣麼?」
像是解釋,為什麼選在這裡。
這樣一個周圍男女伴看起來更像是約會的地方,低調奢華,其實和他的氣質很搭,就算不是因為宴會,他和人見面的場合估計和這裡也不會相差甚遠。
想到這裡,溫知語那點不自在的情緒很快消散掉了。
她點了點頭,隨口道:「挺好的。」
既然他還有其他的約會,那這場談話不合適太久。
將思緒拉回來,回歸正題,溫知語主動問:「您說有事找我,是什麼事情呢?」
「不是急事。」
周靈昀朝上菜的服務員抬了抬下巴,服務員將切好的西冷放到了溫知語手邊,他說:「臨時約你,耽誤你吃飯,不好意思了。」
他單只手臂隨意地放置在桌面上,腕骨從半挽的襯衫袖口伸出一截,隨意握著玻璃杯的手非常漂亮,骨感修長,皮膚很白,所以淡色的青筋很明顯,襯得那串沉香珠顏色更深,說話的時候語調如常,松松懶懶的,拿起倒置的水杯,親自倒了杯水,遞過來,徵求意見地問:「這家牛排還不錯,先吃飯再聊?」
這種屈尊降貴的隨性讓他看上去顯得似乎很好接近,也很好說話。
不太像那個傳聞中那個不感興趣轉臉就不認人的大少爺。
溫知語視線掃過一眼那杯水,對他的周到體稍感些許奇怪。
——她想不到他約她見面的理由,此刻看不出來他今天是以什麼立場和身份露面。
也沒想到還有一起用餐的流程。
溫知語不太想和不熟悉的人在這樣的場合吃飯,配上他的身份,更覺得得拘謹。
「不——」
正要客氣婉拒,但在開口的瞬間,她的肚子突然非常配合地叫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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