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年的中原大地沒有福澤,也沒有祥瑞,一場饑荒下來,全村三千多口人,就只剩下不到一千。
姚月娥活下來了,孤零零的。
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人間的事,上天都是不管的。
膳房裡幫廚的王嬸是個好人,姚月娥跟她混熟了,每次膳後便可以偷偷留一些點心當零嘴。
她每次都留兩份:一份留給阿爹,一份留給阿娘……
「阿爹……阿娘……」姚月娥喃喃,嗓子卻像浸了沙石,嘶啞得厲害。
朦朧間,她聽到誰的聲音。
那人似是很著急,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怎麼還不醒?大夫您再想想辦法……」
眼前的帳幔緩緩清晰起來,姚月娥覺得喉嚨干癢難耐,一吸氣,全是令人作嘔的土腥味。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傳來,原先還說著話的衛五一怔,趕忙跑過來,扶著姚月娥喚了聲,「姚師傅?」
姚月娥依舊咳著,好容易平復一些,才勉強應了他一句,「嗯。」
見人意識清醒,衛五總算是放心了。他拜託大夫又給姚月娥再把了次脈,確定無礙,才歡喜地謝過大夫,讓他去了。
再退回屋裡的時候,正看到姚月娥有些懵懂地四處打量,衛五便寬慰她道:「這裡是之前和大人約定的地方,若是建州府內有異動,大人便讓卑職將姚師傅領到此處。」
「嗯,」姚月娥點點頭,忽又似想到什麼,問衛五道:「建河的水情咳咳……如何了?」
「姚師傅不必擔心,」衛五道:「建河雖然決堤了,但僅有松谿縣一縣和半個關隸縣遭了災,七縣之中,五個縣都得以保全。」
這番話讓姚月娥繃緊的心弦鬆了大半,她又看看房間外面,問衛五道:「齊猛他們呢?不在嗎?」
衛五聞言有些赧然,但還是如實道:「將姚師傅救上來後,齊猛兄弟又去河裡撈人了。我奉大人之命保護姚師傅,不敢有絲毫差池,於是便先將姚師傅帶到此處安全的地方,尋了大夫。不過離開前,我同齊猛兄弟約定了互通消息的地方,等明日我就親自尋過去看看。」
見姚月娥依舊有些擔心,衛五又道:「封將軍已經從信州帶府兵前往支援了。」
「令菀?」姚月娥訝然。
衛五點頭,「實則封大人昨日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來時遇到建河水患,封將軍才晚了一點。證據也都護了下來,之後都有封將軍先負責災後事宜,控制建州府這裡的消息和局勢,姚師傅你救放心吧。」
「嗯,好……」姚月娥扯出一個笑,接過衛五遞來的熱水時,還是遲疑著多問了一句,「那你們……封大人呢?」
這一問,倒是把衛五問得愣住了。
他露出點為難的神色,最終卻只是落寞地搖了搖頭,「封大人他……目前還沒有消息,不過有封將軍在,卑職猜測應該……姚師傅?」
衛五錯愕的聲音中,姚月娥偏偏倒倒地下了地。
許是剛從昏迷中醒來,又睡了太久,腿腳都不聽使喚,姚月娥剛一觸地,就重心不穩地朝前撲去。好在她往床頭上扶了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形。
「姚師傅!」衛五嚇得一個激靈,趕緊上前將人扶穩,「姚師傅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姚月娥兀自緩了一會兒,揮開他的手道:「我就去外面看看,建州府就這麼大個地方,總有人知道封……」
她想叫他封溪狗,可又覺得讓他下屬聽了這乳名不大好,便匆匆地將話咽了,起身又往外面去。
那場下了快一整日的暴雨總算是停了,天邊濃墨重彩的一筆晚霞,殷紅如血。
姚月娥被那光亮照得眼前花了一瞬,回過勁來,便見著幾人匆匆忙忙地往這邊行來。
及至走得近了,姚月娥終於看清他們。
其中一人將另一人背在背上,旁邊兩人護航,後面還跟著個滿頭大汗的老先生,看樣子應該是請來的大夫。
「大人!」
身後的衛五驚呼,撇下姚月娥迎上前去,慌忙幫著幾人攙扶。
一股腥甜的味道撲面而來,姚月娥怔怔地站著,看見的卻是侍衛背上,封令鐸那張蒼白的臉。
他渾身都濕了,有雨,更多的卻是血。一向規整的鬢髮此刻散亂在臉頰額間,簡直比龍舟煙火那一晚都還要狼狽。
心裡有一塊說不清的地方忽然被揪了一下,姚月娥訥訥地跟著大夫和侍衛,進了廂房。
「快!
準備酒!剪子!火,還有燈!多點幾盞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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