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緊牙關,鬆開緊攥著裙裾的手,掙脫了我娘的親昵,重重落膝,跪在我姐姐的身側。
「爹爹,那桂花是個狼心狗肺的!」我憤憤不平,「不過說了她幾句,她就想害我和娘!」
「都怪我,爹爹,我把她慣壞了,她同我置氣,轉頭便說要去伺候姐姐,不伺候我,我就隨她去了,誰知道她竟然自個兒去買藥,還要潑我髒水挑撥離間,跟姐姐說是我要買的!」
我爹登時信了幾分,或者說他更願意信我的說法,好找個台階:「嗯,此事我確有印象。」
我娘的面色青了又青,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撫著不斷起伏的胸口,倒退一步。
我立即抓緊機會,向我姐姐遞話頭:「姐姐,你是不是也因此事罵了她,她兩頭都受氣,所以才要來禍害我和我娘,趁機栽贓在你身上,好鬧得我們相府處處雞犬不寧,你想想看。」
「我、我……」我姐姐低下頭,悶悶道,「是,我罵了她,她可能因此記恨我,所以才……」
「爹爹,您瞧!」我乘勝追擊,「一個惡僕,鬧得咱們相府天翻地覆,豈不是遂她的願!依我看,此番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叫惡僕在九泉之下不能如願,氣得她永世都不能超生。」
我爹很煩管教後宅之事,見事情差不多該告一段落,便急於脫身,他桌案上還堆著沓難纏的政務要辦:「既已水落石出,那此事便不再追究了。那屍體怎麼處理,全憑你娘的主意。」
我娘即刻換上笑臉,輕拍胸口道:「所幸是虛驚一場,真是再好不過。淮南,來娘房裡。」
瘋子,難道她真要把我叫去殺了,不,我絕不能過去!我不要再有和娘獨處的時候!
我慌忙抓住我姐姐的手:「姐姐要我去她房中研讀律詩,我同她約好了呢,姐姐!」
我姐姐點點頭,回握住我的手:「正、正是,爹,我同妹妹先回房裡讀詩。」
我爹點點頭,我姐姐即刻拉著我出去,我們倆一出門,便默契地甩開了手。
三十五
我姐姐跟著我回到房中,給我斟了一盞茶:「喝口水吧,再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我把那盞茶推遠,想起桂花便悲從中來:「不勞您伺候,此事我只在這說一遍,聽好。」
我娘要挾我毒殺姐姐,我心軟了。桂花試探出我的心事,捨命一搏想殺我娘,但失敗了。
下毒的意圖被我娘覺察,我娘說那水太香。但我早先捏著那藥丸的時候,它無色無味。
唯一的解釋便是:我娘早知道她的意圖了。用來識破詭計的說辭,不過是她隨口編造的。
我娘不但監視著江淮北,不許我找她,還監視著江淮北身邊的丫鬟,包括桂花。她昨夜找我做的那些事,我娘的眼線看在眼裡。我娘是在等,是在誘,即便有桂花這個小小變數,那又如何,她仍運籌帷幄,甚至能將計就計。若不是我幫襯,我姐姐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這不可能,虎毒不食子,你是她的親骨肉,她怎麼可能……你起來!想打架嗎你?」
我已攥著我姐姐的衣襟,恨恨磨牙:「我就知道說了你也不信,若不是你清醒了……」
若不是你清醒了,我便不會受這樣的苦,我便可以繼續做我娘的傀儡,入宮去當皇后。
你逼得我這個妹妹,夜不能寐,生不如死,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日日活在陰影之中。
可是,正是你來了,我才不必忙於保持第一,我才得空做那些好玩的事,去違抗我娘。
我竭盡全力,用生平能想到的,最惡毒、最不堪的語言辱罵我姐姐,要她去死,要她去做娼妓,要她滾,要她在我面前自縊,要她只做那徘徊不去的孤魂野鬼,永生永世不入輪迴。
我姐姐變了臉色:「你說得對,此事怪我。那日她同我說你手上有能毀容的藥,其實不是要我去鬧,只是想提醒我要小心一點。她說,『大小姐,我也同二小姐置過氣,才答應來你房裡。她脾氣是壞,但她的心還是好的,若是她不好我早死了,你不要去同她計較。』但我想著,你們母女兩個合謀害得我當了八年的痴兒,這口惡氣我早想出了。我就、就去向爹……」
聽聞此話,我渾身的血液都轟地向腦袋流去,原來桂花向她透露那件事,不是為了向我姐姐搖尾乞憐,只是想要她小心一點,我卻以如此歹毒的心腸去咒罵她,我可真是壞透了!
我撲上去將她按倒在地,聲嘶力竭道:「此話我只說最後一遍,沒有人害你,那是意外!」
我姐姐面露嫌惡,仰躺在地上揪著我的衣領逼問:「你朝我吼什麼?你憑什麼這樣肯定!」
「因為我娘說……」
三十六
我愣住了,又重複了一遍:「那是我娘說的。」
「那是你娘說的,不是你親眼見的。江淮南,你恨我,我就不恨你嗎?我翻過我娘的遺物,我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我是怎麼痴的……只要我活著,你此生不得安寧,我同你爭到底!」
「就是因為你要同我爭,桂花才死的,你害死她了,是你害的!」
「她是我們合謀害死的,我、你、你娘、你爹,我們害她死的。」
我被她翻身壓住:「你胡說!我、我不曾殺過人,我沒那麼壞。」
「膽小鬼,若你敢豁出性命反抗你娘,何至於落到今日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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