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膽大心細,性格暴躁,手段狠辣,心腹頗多,與西門的守衛走得近,且擅於偽裝。
敵在暗,我在明。既然她殺人心切,今夜我周遭空無一人,她為何不來殺了我?
我走出門去,門外站著兩個瘦弱的小太監,他們的臉匿在一片陰影之中。
「貴人。」他們原本昏昏欲睡,見到我即刻打起精神,「您吩咐。」
今夜是誰侍寢?我本想這樣問,但生生把話咽下了肚子,不敢問。
李妙語的教訓告訴我,不論是誰,都不可以輕信,包括這兩個人。
我扯扯嘴角:「裡頭挺悶,出來透透氣。」
他們躬身,給我讓出一個寬敞的位置來。
我孑然一身,背靠木門,手在袖裡抖著。
妙語,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努力白費。
若此人不死,他日會死的,就一定是我。
不論是為你還是為我,都得親手扳倒她。
八十三
我沒敢睡覺,睜著眼坐了一夜,熬到了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金光灑遍後宮的每個角落,好像昨夜的幽邃與可怖,只是我的一場噩夢。
可躺在棺木里的李妙語還在提醒我:不是的,這不是一場噩夢,正是我直面的就實。
我同前來弔唁的人一一招呼,坐著轎回宮,對小桃抱怨道:「昨夜一個人,真是怕得緊。」
小桃扶我下來:「娘娘宅心仁厚,蒼天也會庇佑你的。不怕不怕,小桃是來保護貴人的。」
我撫著胸口,露出妒恨的神色:「若皇上在就好了,真不知誰那樣好命,昨夜有他陪著!」
「是錦嬪,貴人。」小桃道,「錦嬪失寵好一陣,昨夜在皇上門前唱了半宿,被召幸了。」
是她?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面上還在撇嘴:「她?她能怎麼著,不過是秋後的螞蚱。」
「貴人說得是,她不過蒲柳之姿,哪兒比得上您花容月貌。您歇著,奴婢給您備熱水去。」
錦嬪,你個裝神弄鬼的東西,我絕不會讓你就此翻身。
知曉了該提防的對象,我反而沒那麼怕,起身寫了一封家書。
宮裡送出去和送進來的書信都要經人檢查,這封家書的內容,並無蹊蹺之處。
唯一的蹊蹺之處,旁人不會看出來。這是我寫給我娘的信,央她來宮中看我。
我與我娘關係惡劣,若不是有大事,我不會輕易向她低頭,她看了就會明白。
八十四
出殯的隊伍再度步出皇宮,我已有些記不清,這是我記憶中第幾次旁觀後宮出殯。
顧岑惱火非常,又花重金請了一批光頭來作法,光頭們設壇作法驅邪,無功而返。
太后和長公主念在他政務繁忙,主動承擔這次喪事。太后主張要再納妃來沖沖喜。
宮中又新來幾位美人,紅事、白事一齊辦,這個殿飄著靈幡,那個殿卻紅綢蕩漾。
過了五日,我娘遞交了提請入宮的帖子,時隔將近半年,我與我娘又見了面。
可恨的是,我還沒有對她呼來喝去的資本。我只是個貴人,要仰仗她來幫忙。
我道:「娘,我近來睡得不好。」
她道:「臣婦把您常用的藥帶來了。」
我接過那小小的瓷瓶:「娘有心了。」
我就知道,她會明白我暗藏著的意思。
我是她教的,唯一學不會的,是殺人。
叫她來,是有求於她,自然是要殺人。
拉下臉來找她,說明我確實遇到難事。
娘朝我笑:「為娘娘分憂。」
她遞給我一本薄薄的冊子。
我道:「娘?」
她道:「死……你妹妹說,你愛看這些來打發時間。」
看來她們倆湊到一塊,算是以毒攻毒,相安無事了。
想起我入宮前與我姐姐的那場爭執,我面上的神色不由得僵住。
我道:「淮南倒是有心了,娘拿些釵飾回去,給她戴著玩兒吧。」
我娘在宮人的指引下告退,我支開其他人,翻開了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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