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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欲去,不慎撞上身後的青瓷花瓶,紅木書架應聲打開,陰冷的風拂過我蒼老的臉。

通往密室的通道內,殘留著新鮮的血液,拖行的血跡一路延伸至漆黑的盡頭。

地上印著凌亂的手印,那是獵物掙扎的印記,甚至還是活著的,活著進去的!

「顧晨?」我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他,發現他正在愜意地微笑。

「有倀鬼啊,母后。」他輕聲道,「怎麼辦,您還要來捉鬼嗎?」

倀鬼是捉不完的,它們源源不斷地誕生,繼而取代逝去的猛虎。

我怔怔地站著,終於明白了,何謂命運,何謂悲劇,何謂輪迴。

循環沒有被打破,往事以一種熟悉的姿態,在我眼前拉開序幕。

新的捉鬼遊戲開始了,百代之過客,原來沒有人是命運的贏家。

顧晨輕輕地哼起歌來,那是我唱給他聽的搖籃曲,像支輓歌。

「跳舞吧。」他對我輕聲道,「母后,就像當年您跳的那樣。」

我惶然抬頭,看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比死人的瞳孔還要黑。

那是不是神明的眼瞳?它在看嗎?它在嘲笑被愚弄的凡人嗎?

我閉上眼,走進那個良夜。

第14章 番外·上

江淮南身著華服居高位,頭簪金釵,描眉畫眼,面色酡紅。

她支著下巴,耷拉眼皮,指捻葡萄,看席間美人輕歌曼舞。

已經很少有人記得,她十五歲時一舞傾城,男人不必喝酒,就會醉倒。

她總是這樣,愛吃,再往深點兒想,愛吃醋,所以會吃酸葡萄。

舊友陸然給他斟酒,衛長風的思緒被打斷,於是收回餘光,與他對飲起來。

窗間過馬,百代過客。他從邊關凱旋歸來,少時傾慕的青梅已嫁為人妻。

鮮蝦蹄子膾、燒鵝米脯羹、酒炊淮白魚,桌上只這三道是江淮南頂喜歡吃的菜。

他看見顧岑給江淮南夾菜,但她一口也沒有碰,那是自然的,因為她習慣不用晚膳。

衛長風心裡生出不合時宜的優越感。他與她青梅竹馬,即使她成婚,也沒人比他更懂她。

如果是他,他就要夾起來,餵到江淮南嘴邊,叫她推辭不得,才會勉為其難地嘗個新鮮。

陸然看著他眼神飄忽地夾起一片薄肉,遞到自己嘴邊,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做什麼?」陸然面色不悅,低聲呵止心不在焉的他,「衛將軍?衛長風?」

「算命的說,我此生只成一次親,娶的是我心上人。」衛長風聽見自己這般說。

「你!」陸然面色大變,湊近他耳邊,「一派胡言!你喝醉了,趕緊出去醒醒酒!」

衛長風半推半就地離了席,孑然一身,但見長空,星垂萬檐,晚風剜得他頭疼。

陸然叫他醒酒,但他並不覺得自己醉了,往事樁樁件件,他記得清清楚楚。

它們一一浮現。

天下有一種人非同凡響,世人將其捧為天才,衛長風就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天才。

他自幼習武,腦袋靈光,初來泥巴地時,設法和平演變,離間了陸然手下的幾個小蘿蔔頭。趁幾個男孩斗得筋疲力竭,一揍一個準,成功躋身泥巴地的將軍之位。

逍遙的日子沒過幾天,就有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帶著一批嘰嘰喳喳的女生來。衛長風不願瓜分自己的領土,於是很有心思地下了帖子,說要與她公平競爭。

那日許多小孩來看,他本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誰知拳頭還未揮到她臉上,對方就捂著臉大哭大鬧,說衛長風把她打疼了,打丑了,打殘了。

鬧出事兒了,一群孩子連熱鬧都不看,撿了自己丟在地上的褂子,邁開短腿跑得沒影。留下一個捧著燙手山芋的衛長風,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雷聲大,雨點小。衛長風看見她一滴眼淚也沒流,只是扯著嗓子乾巴巴地嚎。當將軍的爹聞聲而來,揍了衛長風一頓,說他欺負女人沒有風度,該去相府賠罪。

衛長風不戰而敗,只能心懷憤懣地退位讓賢。

不是很有肚量的他,記住了這個女孩的名字。

江淮南。

泥巴地騎馬打仗的遊戲還在繼續,只是衛長風不再當將軍。

他敗了,只能當狗頭軍師,跟在江淮南身後,成天打報告:

「將軍,在下有一策,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淮南心情好,沒被她娘打,就會說:

「但講無妨,快說來聽聽看罷!」

江淮南心情不好,被她娘打了,就會說:

「你哪兒來這麼多話要講?來人,給我將他拖出去斬了!」

陸然喜滋滋地搓著手上來,要把他拉去砍頭,報他的離間之仇。

衛長風很鬱悶,他覺得自己挺能打的,職位高低得蓋過陸然啊。

他終於逮著一個獨處的機會,鄭重其事地問江淮南:「你看我,你覺得我怎麼樣?」

江淮南在地上用樹枝戳東西玩兒,他忍不住多嘴:「那是繭,可能是風吹下來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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