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仞遙和顧淵峙跟著她上前後,便瞧見眼前正是一座殘破的殿宇。一眼看過去這殿主殿尚且算齊全,但旁邊的偏殿已經塌毀了大半。「這是素月宗的大殿,」唐清如提著裙擺走上了台階,「你們進來吧。」她是幻境之主,身影一碰到門,就像水一樣融了進去。
謝仞遙和顧淵峙則是上了台階推開了門,兩人進到殿內時,唐清如已經點好了燈。因而他們一抬頭,就看見了殿中央玉石座上的那具乾枯的女屍。她穿著華服,毛髮血肉卻都已經乾枯風化,只剩下一張皮緊緊貼在骨頭上。她這麼坐在玉座上,頭頂上卻正是一大匾,上書天人合一四個大字,看過去有種讓人心裡發毛的奇詭。「這就是素月宗真正的宗主,世人喚之鴻熙仙尊,我叫她周祈溪,」唐清如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旁,「我不是說過我和她都是素月宗宗主?」
她溫溫柔柔地道:「實則我只是個贗品。」
她認真端詳著座上的屍體,眼尾低垂,勾出溫和的笑意:「這事說來也簡單,周祈溪一心修道成仙,對管理一個宗門並無興趣。她登上宗主之位後沒多久就心生厭煩,便尋到了我,將我變成她的模樣,讓我去當這個台前的宗主,她就可以專心修煉,以待得道成仙。」唐清如這話說得輕巧,謝仞遙卻聽得目瞪口呆,入道雖能洗髓清骨讓人比之前更好看,但完全改變一個人的相貌卻是天方夜譚,更何況是將一人變成另一人的模樣。唐清如說周祈溪讓她「變成」自己的模樣,這其中是如何「變成」的,又有多痛苦,恐怕只有唐清如自己一人知道。
似乎是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唐清如攤了攤手,笑著安慰道:「這事對我來說未嘗不是機遇,我本是不知名村子裡一戶人家的童養媳,若沒有周祈溪挑了我,我恐怕一輩子都入不了道,也結識不了像你師尊這般的人。」謝仞遙沒有應唐清如這話,他不過一個剛認識唐清如的小輩,心中雖不認同她這話,卻也沒貿然反駁,只是沉默地站著,認真聽她說這些她年輕時的往事。唐清如良久後笑了笑,搖了搖頭道:「你這孩子。」
「我讓你們來也不是說這些的,」唐清如不再多言其他,道,「只是讓你們明白我和她的關係,才好做接下來的事。況且我也不是只會聽命於周祈溪的傀儡,一宗之主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她笑容中帶了些自嘲:「也許就因為我私下的動作,讓她對我生了疑心,後來的事情才不願給我說。」
「不過滅世之禍已經發生,這些事到現在來說都已不重要,」唐清如收了自嘲之色,神情中多了些肅穆,「只是我接下來的話你們聽好。」
「周祈溪是個天才,」她看向謝仞遙,「縱然你師尊當年是落瓊宗最厲害的弟子,不過二十歲,劍法陣法之名就冠絕了修真界,又有個縱容他無法無天的師兄。但他二十八歲那年遇到二十五歲的周祈溪時,兩人比過三次劍,他輸了兩次。」
「我成為周祈溪放置在宗主之位上的傀儡後,她斷斷續續閉關了兩百多年,就已經到了大乘期,再往前跨一步,則能渡劫成仙。」唐清如拂了拂袖,似乎是到此時都沒有想通其中緣由,於是眉頭微皺,「可就在她馬上就要渡劫時,突然出了關,自此後性情大變。沒過多久,就是蒼鳴山的趙令恣鬧著說什麼滅世之禍當臨。」謝仞遙和趙令恣有過短暫的一面,知道唐清如說的不是假話:「當時應該沒人相信趙令恣的話。」
「是的,畢竟那時離滅世之禍還有五百多年,」唐清如笑了笑,「但是周祈溪信,你師尊也信。」
「落瓊宗和素月宗分別做出了應對,你師尊因為那個陣法,當時各大宗門對他的所作所為恨之入骨,他怕哪天突然喪命,只能把作為陣眼的宗主令交給了同樣做出應對的素月宗,也就是我手上,」唐清如眉眼稍彎,「但當時周祈溪對我早已不再信任,出關沒多久就囚禁了我,親自擔任了宗主。她也沒有告訴我她在做什麼,但是滅世之禍來臨時,她五百年的籌劃顯然沒有保住素月宗。」「滅世之禍後,我和她均留住了一縷殘魂,我依靠這幻境而活,她表面雖是窪地里的樣子,但那算不得她真正有意識的神識,窪地里的她和整個鎮子不過是她情緒的外化,她真正的神識情緒有波動,比如生氣,鎮上的人就生氣,她神識平靜,鎮上的人就平靜。」
顧淵峙聞言道:「那她為什麼幻化出一整個鎮子來?」唐清如笑容中多了些無奈:「這鎮子是滅世之禍前,我們素月宗山腳下的一處小鎮,或許是她真正的神識在潛意識中一直固執地以為滅世之禍不存在,鎮子還在,鎮中的人都活著。她認為這裡確實該有個鎮子,所以才化出了一個鎮子。」唐清如頓了頓:「她性子一直都很執拗。」
「那她原本的神識應當離窪地不遠了?」謝仞遙猜測道,「滅世之禍過去這麼久,她不過一縷殘魂,化出的鎮子不能一直存在,於是只能夜裡現出原形,或是說她夜裡收了這個鎮子,白日再放出來。這樣鎮子才好長久地存在。」「我就說你是聰明人,」唐清如笑意大了些,「便是這樣,你們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她真正的神識處在何種情境中,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送你們進去。」唐清如伸手,遞給了謝仞遙一張符籙:「我當年被囚,也有所準備,我怕周祈溪將我斬殺,就準備了些這符籙,它可保人一絲魂魄清明。等你們進了她神識所處的情境中,將這個貼在她身上,就可喚醒她神識。」「若她神識一直不醒,她在窪地的外化遲早變成惡魂,你們現在管這裡叫素月秘境?惡魂是不會放過活人的,」唐清如見謝仞遙接了符籙,笑意更深,「我想這是她本人也不願意見到的樣子。」所以唐清如才對謝仞遙說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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