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回家。」
度景河低頭望著他。
若在離平幼時第一次說著想回家時,度景河准許了,或許未來他不會這麼恨。
如果他沒有用無欲則剛的法子來教導度上衡,他也不會將自己變成只知道普度眾生的「神」。
離長生意識全無,視線全是猩紅的血,只知道要殺了眼前的人。
雷劫一道道劈下,道道落在離長生和那棵厄靈根上。
八十一道雷劫還未落下一半,厄靈根便已萎靡地只剩下最後一根主幹。
度景河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臉,甚至分不清自己求而不得的到底是天賜的可飛升的靈根,還是眼前的這個人。
終於,他短促笑了聲,催動厄靈根張牙舞爪地生長,嚴絲合縫地將離長生包裹其中。
度景河喃喃地道:「沒關係,是誰都無所謂了。我們一起死吧。」
轟隆隆。
又是數道雷劫劈下,將那厄靈最後一絲功德形成的的結界劈出無數裂紋,卻久久都不破。
離長生陷入情障之中,雷劫劈碎他的靈根,元嬰也逐漸蔓延出數道裂縫。
他渾渾噩噩,受殺意支配,只覺得像是沉入漆黑的泥沼中,看不見聽不到。
四周好似安靜得過分。
就像是每次他死時那樣。
意識不斷地往下墜落,他不想去思考深淵的最深處有什麼,也不想奮力往頭頂那微弱的光芒中掙扎求生。
離長生任由自己往下墜,疲憊附骨之疽地席捲而來,幾乎將他徹底淹沒。
在一片死寂中,忽地聽到一聲微弱的呼吸聲。
咕嘟。
黑沉沉的水中像是冒出一個細小的泡泡。
離長生羽睫輕輕一動。
那細小的泡泡像是能蕩漾起這一望無際的死水,聲音輕輕傳來。
「……我要見他。」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離長生愣怔半晌,緩慢睜開眼睛。
眼前依然昏沉,像是被蒙上一層霧氣,他環顧著四周,發現似乎是在雲屏境。
徐觀笙一身縞素,手持著寒冰凝成的劍,阻攔住眼前的人,眼眸冰冷空洞:「你撞碎雪玉京結界已受重傷,若不想死就趕緊滾開!」
離長生一怔。
順著徐觀笙的視線看去,他本已沉寂的胸口重重一跳。
封諱一身黑袍,高大身形站在雲屏境的數百台階之下搖搖欲墜,唇角溢出鮮血,他豎瞳直勾勾盯著徐觀笙,一字一頓好似含著血。
「讓我……見他。」
徐觀笙冷冷斥道:「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離長生下意識想要阻攔徐觀笙,但手腳完全無法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眸瞳通紅地罵道:「若不是你臨陣脫逃,我師兄絕不會……」
「死」字似乎是個禁忌,徐觀笙還沒說出口,兩行淚就流了下來。
小蛇那時並不知道什麼討奉,更不知道度景河把他帶來雪玉京的目的,不明白這句「臨陣脫逃」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眸瞳無神,只想見崇君。
徐觀笙幾乎要入魔,用盡最後一絲理智知道師兄不會捨得封諱死,冷冷道:「游斂,送客。」
游斂從台階上下來,猶豫著站在封諱面前。
封諱直勾勾盯著徐觀笙,忽然一語不發整個人化為巨大的龍形,不管不顧地直接沖向雲屏境。
徐觀笙一怔,厲聲道:「放肆——!」
他立刻祭出長劍就要阻攔,游斂忽然伸手按住他。
「算了。」
徐觀笙蹙眉。
游斂低聲道:「崇君會想見他的。」
徐觀笙要阻攔的話音戛然而止,赤紅的眼睛看向台階之上。
雲屏境的桃花在度上衡隕落時便已衰敗。
封諱橫衝直撞地一路順著熟悉的院子到了崇君的住處,那大殿冷冰冰的空無一人,最中央煙霧繚繞。
封諱喘息著化為人形,快步走向前方。
他走動的風浪將輕薄的霧氣緩緩拂開左右,一點點露出最中央還未闔上的玉棺。
封諱眸瞳矇著一層水霧,踉蹌著上前,在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他有些不敢面對。
不知在那停滯了多久,心臟朝著四肢百骸輸送血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終於,封諱終於邁出那一步。
玉棺中,度上衡身穿著數十年不變的白金道袍,安安靜靜躺在那,眉眼輕閉著,好像只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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