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了閉眼。

溫雪意見他初時神色微緩，隨後卻不知何故倉促轉過頭去，露出的耳廓上淺淺泛紅，心中微覺有些奇怪，喚道：「鍾師兄？」

「無礙。」

鍾斯年眼睫低垂，身畔劍光一轉，不疾不徐地向院中掠去，試探著此處的陣法：「多加小心。」

溫雪意心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鍾斯年神態已然平靜下來，除了若有若無地迴避著她的方向之外，並沒有任何異樣。

雪白劍芒在靈田之上打了個轉，不出所料，此處的陣法也已經被破去，其中原本培植多年的靈藥，看那翻卷的溝壟也知，已是被那位前輩取走了。如今此處的藥苗，多半是當初遺落的種子，漸漸重新萌生的。

不過，溫雪意因為丹田中那株神秘小樹苗的緣故，靈藥的年份對她來說影響不大，更重要的反而是這可以繼續培植的根芽。

劍芒發出一聲輕嘯，從半空中飛掠而回。

鍾斯年轉過頭來，長睫低低垂著，溫聲道：「去吧。」

溫雪意舉步走至田壟之間，手腕輕轉，取出一排玉盒浮在面前，蹲下/身，耐心地親手將一株株藥苗挖取出來。

靈田中的水、木靈氣極為充沛，讓人處身其間，竟有種居於靈脈之上的感覺，她轉頭間，便看到那團從劍意掠至便不知躲到了何處去的小白雲朵，此刻也瑟瑟地重新聚合到了靈田之上，繼續沿著固定的路徑，兢兢業業地布起雨來。

這團小小的白雲，胖乎乎、圓潤潤的，呆頭呆腦地飄著，有些憨態可掬之感。

溫雪意看著，嘴角一翹，手上便捏了個訣。

小雲朵似乎也感受到她的注視，原本徑直向這邊來，卻在半空中頓了一頓，忽然轉了個彎，掉頭往另一個方向快速飄去。

一道淡淡縹色的光網，不知何時出現在小雲朵的前方，下一瞬，那小小的雲朵便不偏不倚，一頭扎了進去。

「吱吱，吱吱吱！」

虛空之中忽然響起一陣細小聲響，那團白雲在光網之中掙扎扭動，形狀忽而變大、忽而急速縮小，卻始終不能脫離光網的籠罩，隨著光罩越來越小，整朵雲也跟著無精打采地縮小下來。

溫雪意將手一招，光網便倒掠而回，絡著小白雲朵落入了她的掌中。

她擎著手，端詳著這枚不知來歷的小雲朵。

初時她只以為它是靈田陣法的一部分，代替主人和童僕澆灌、培植靈藥，到鍾斯年試過院中法陣，發現所有的陣法都已經失效時，只是心中有些怪異。

不過，這小東西竟然在劍芒出現的時候遁走，後來發現劍芒離去，又悄悄地回來，便不由得她不注意了。

即使只是趨利避害，也是擁有基本靈智的靈物才能做到的。

或是某種天生之靈，或是某種法寶器靈……

不過，若真是如此珍貴之物，早就該被之前那位大能取走才是。

溫雪意一時沉吟。

身畔忽然傳來腳步聲，凜冽的劍意隨之迫近，那團從到了溫雪意手中便一動不動的小雲朵，忽然跟著向一旁滾了滾。

綿/軟溫潤的觸感拂過掌心，帶來微微的癢，溫雪意不由得笑出了聲，屈起手指捏了捏，調侃似地道：「小東西，怎麼不裝死了？」

那團小雲朵仿佛也對方才下意識的閃躲動作有些懊惱，又一動不動了。

溫雪意眼眸彎彎，仰頭將掌心遞到了鍾斯年的面前，道：「師兄，此物手/感頗為綿/軟輕/盈，不如你拿去擦劍……」

「吱吱吱吱！」

話音未落，那團雲朵便再次劇烈扭動起來，不知從何處發出吱吱尖叫，音色卻十分稚/嫩，倒不顯得刺耳。

溫雪意毫不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

鍾斯年微微垂眸，看著她面上開懷之色，神色也跟著舒緩下來，配合地道：「師妹有心，我卻之不恭。」

「吱吱吱！」

只有那團小白雲朵驚慌不已，扭動之下，竟發出童稚語聲來，急切地道：「不要！不要冷冰冰的壞傢伙！」

溫雪意笑容稍斂，便板起臉來，問道：「你是何物？」

小白雲朵在她掌心打了個轉，磨磨蹭蹭地道：「我是靈、靈……靈那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