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向下，黑暗越是深邃，像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在前方等待著她。

她頭也不回。

在她的身後，一道明月般皎潔光亮的白色光帶，追隨著她的腳步鋪展開來。

沿著那道明媚的光帶回頭看去，隱隱約約是雕樑畫棟、鮮花鋪地的曼妙仙境，身材高大的玄衣青年站在盡頭，深邃而專注地凝視她，對她伸出手，聲音低沉而溫柔：「過來。」

溫雪意閉上眼，繼續埋頭向下游去。

那道潔白光帶，始終隱約地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濃郁而純粹的黑暗，一瞬間吞噬了她。

小島、冰湖、白光、身影……都如失去平靜的水面，在搖動中片片破碎。

溫雪意在難以言說的失重感里，一頭扎入了一片極其溫柔的存在之中。

她睜大了眼，但周遭一切，都只有一片純粹黑沉，周遭熟悉的氣息包裹了她，這味道如刃上寒霜的冷冽，卻帶著矛盾的溫度，讓她忍不住在其中，輕輕地打了個滾。

無處不在的氣息，溫柔地將她攏了起來。

在這樣黑暗而安心的環境之中，她忽然難以抑制地委屈起來，喃喃地喚了一聲「斯年」。

那股溫柔氣息，仿佛也沒有想到會聽到她如此一句輕喚，竟是一時間凝住了。

*1：魔改自《壇經》

*2：魔改自《南華經》

第79章

——從她看到「她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明白，是她不經意間闖進了另一個人的心神境之中。

沿著他心底的記憶溝壑，用他的一雙眼，看著他的迴避和痛苦，隱忍和沉默，看著他那些沉靜表象之下，永遠不會說出口的溫柔。

他像是一座深埋地底的煤礦，臉上永遠是深湖般的平靜，看不見一絲漣漪，熔岩和暗火都在地底之下，熾烈燃燒，直到有一天，與他一同化為灰燼。

那無處不在的溫柔氣息，忽然逼近了。

一道熟悉而沉靜的聲音，從她心神深處，低低地響起來：「你在喚誰？」

溫雪意眼中涌/出淚來。

「我在喚你。」

「師兄，斯年，只有你。」

她的哽咽戛然而止，忽然有一團近在咫尺的吐息，輕柔地撫在了她的眼尾。

「你能來，我很高興。」

昏昧之中無形無影，連她仿佛也化為一團虛無的存在，分不出身軀肢干，也分不出眼耳鼻舌……唯有初雪一般凜冽溫柔的氣息，將整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像是有一雙溫柔的手，在她眉心輕拂而過，又像是一雙溫熱的唇，在她身上激起大/片大/片的戰慄。

她忍不住繃直了足尖，整個人難以自制地顫抖著，強韌而溫熱的觸感抵在她指尖，溫柔而不容置疑地向下壓來。

「斯……斯年……」

迷濛之中，她無措地勾緊了手指，喃喃地道：「我們離開這裡，離開這裡好不好……」

「好。」

溫柔而低沉的聲線，似乎是帶著淡淡的滿足笑意，在她耳畔響起。

隨即，不及品度心中的悵然若失，她身形已然一輕，被一道強悍力量包裹而起，向著不知名的上方漂浮而去。

天地之間，一片蒼茫混沌，只有混沌最深處，閃爍著一星淡淡的微光。

溫雪意仰起頭，看到穹頂之上，厚厚的繭殼，像是一枚開天闢地之初的巨卵，將這一切都封鎖在其中。

虛空之中，淡淡的黑影閃動凝結，一道修長玄衣人影出現在她身畔，轉過頭來，向她伸出手。

白/皙的手毫不遲疑地搭了上去。

黑衣青年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旋即，一道湛然如日的劍芒，便是自青年眉宇之間，橫貫而出，劍氣縱橫間，斬落在虛無天地之中。

宛如開天闢地之時，黑白交錯的光點，開始沿著劍鋒所指游離開來，一束純粹皎潔的天光，從頭頂垂落而下，將溫雪意的身形籠罩其中。

腰間一緊，身體微微一輕，旋即被人托舉而起，她回過頭去，對上溫柔而沉靜的雙眸。

虛無的靈體向上漂浮，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一瞬，溫雪意猛然睜開了眼。

寂靜洞窟之中，身畔昏睡的黑衣男子，此刻正神色專注，向她注視而來。

「師兄。」

溫雪意聲音微澀，輕聲喚了一句：「你如今感覺如何？」

「劍靈前輩代我，壓制著體內另外的兩道異力。如今我仍舊不能動用誅天的力量，不過，卻是可以控制自己。」